石雨青舔舔发干的嘴唇,她自车上醒来时便觉喉中干涩,刚刚说了一段话更是磨得喉咙难受,只能吞咽口水聊以慰藉。
将歪着的身子正了正,她道:“不错,我就是。”
“这许久了,我父亲见不到我,肯定着急的不得了。若是你们现在就放了我,说不定我在父亲面前求求情,还能放你们一命!要不然,好好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
石雨青学着之前看过的穿越小说,越说越离谱,差点直接将自己是镇长的心肝这句话喷在壮汉脸上,本就不太聪明的壮汉都快被忽悠瘸了。
石雨青看着壮汉有些怔愣的神情,心里松了一口气。
……
她在被车夫重新绑起来的时候就在设想该如何出逃,如何自保。
这个认便宜爹的办法是最好用的——自古平民便敬畏害怕当官的人。选个名号报出去,就算是地头蛇也要给当官的三分薄面。
况且,在这种时候报出身份,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毕竟在危机关头,一惊一吓之下,脑子发懵,说的大概率都是真话。
这个计划的唯一漏洞,便是那个山羊胡,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人和她编造的便宜爹是否认识。
那腰上的一长串宝玉,且不谈真假,能戴出来必定是有某种地位的。毕竟小偷可不分古代人和现代人。
刚才石雨青打眼一看,山羊胡并未一同进来。
她登时精神一震——天赐良机!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她的演技了。
如今,她紧紧盯着壮汉的脸,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从他动手打人,就能看出这壮汉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最容易被三言两语忽悠过去。
事情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壮汉有些惊惧,他转头对着那个矮个马夫求证:“老陈,我们不会真把贵人给绑回来了吧?”
他绕着石雨青来回转了两圈,“这女娃瞅着还真有些富贵相。完蛋!不会真是个千金小姐吧?”
石雨青神情镇定,由着他看。
她眼睛在壮汉身上晃了两圈,转到他身旁的瘦猴身上去。
被称作老陈的马夫眯着眼,神情不明。
石雨青心头一跳,还是继续扮演娇蛮的大小姐形象:“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我放开!小心我父亲把你们都杀了!”
壮汉被她唬的一愣,竟真的朝她抬起手准备解绳子。
“哎。”
一直没出声的马夫老陈开口,按住了壮汉准备解绑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都杀了?我们怎么能保证你出去后不会和你「父亲」说呢?既然是要死的,不如先把你杀了。”
不是,这走向,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你这人不要打乱节奏啊!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石雨青道:“你敢!”
老陈的笑慢慢收了起来,不笑时脸上的沟壑很深:“我怎么不敢?况且,你真是镇长幺女?呵呵……你很聪明也有胆量,可惜我不是傻子。”
石雨青心口一突。
壮汉却已经被二人对话给绕迷糊了:“你们说什么呢?我咋听不懂?老陈,你快让开,我好给她解开啊!”
“大壮,别人说你傻你还就真的往上凑么?你是吹风吹傻了,还是喝酒断片了?她从哪来的,你不记得了,吃进嘴里的烧酒可忘不了吧?”
老陈那双三角眼狠狠剐过石雨青:“整整二十个铜板!”
坏了,这有个知根知底的!
石雨青气得想骂人:你早说你知道啊!看她在这里表演很好玩是吧?啊?!
大壮闻言一愣,咂咂嘴道:“……想起来了,是镇西的酒楼,温过的黄酒最是好喝。”
随即,他反应过来,“好哇,你这贱女人竟敢骗我!”
“我就说么!一个镇西一个镇南,都是老子亲手绑进车里的!我怎么不记得什么千金小姐!”
他越说越激动,被愚弄的愤懑令他头脑充血,上前一脚踢在石雨青腹部,踢得她直接仰面躺在了地上。
被绑住的双腕垫在身后,让她一口血不上不下地卡在胸腔间,只能一丝丝往上冒。
石雨青躺在地上,只觉得素质和鲜血一起往喉咙上面涌动,想骂却骂不出声,一张嘴,吐出了一口血,其中还夹杂着几块血肉碎片。
好痛!——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这傻大个劲儿真大!——这是第二个想法。
第三个还没出来,因为她疼昏过去了。
闭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名灰袍女子朝她跑来。
还有一句怒吼:“谁让你踢她了!赶快准备解剖!”
……
“笃、笃、笃。”
石雨青猛吸一口气,突然睁开眼,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慢慢平复着呼吸。
上一轮被生生踢碎内脏的痛苦仿佛还留在身上,让她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那灰袍医者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她经历过解剖,果然又回来了。
看来循环的开启条件就是被生剖器官?
——好变态的条件。
石雨青习惯性地想抬手揉揉眉心,却意识到双手被捆住,只好作罢。
话说如今是何时辰,前两局开端她都迷迷糊糊,并未仔细记过时间。
石雨青一边想着,一边向角落里的陆山挪去,借着微光找准熟悉的位置,随即一脚蹬在他身上。
陆山发出一声闷哼。
石雨青:很好,醒了。
她凑近陆山,语速急切:“你听着——我们被绑架了,我能救你,你别多问。”
“一会儿车帘会被拉开,我把手对着有光的方向,你看清楚绳结是怎么绑住的,等那人下车后你帮我解开。我也不会丢下你自己走,我们一起逃,听明白了吗?”
时间紧迫,石雨青已经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要出城了。
这也就说明不知哪一刻帘子就会被突然掀起,她要抓紧这半分钟不到的机会。
选陆山也是石雨青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上一轮陆山在被解开口缚后并未不合时机的多嘴问话,这就表明他很大概率是一个合格的队友。
况且这辆车上她只接触过陆山,离得也最近,不用浪费多余的时间干风险大的事。
说完这段话,石雨青就转过了身,将手对着后门,半阖着眼等待大壮上车塞布条。
自然,她也就没看到陆山眼里翻滚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陆山感觉自己撞鬼了。
在他成长的时日里,街口的阿婆一直都是那一片孩童们的噩梦,因为她酷爱给各种过路的人讲些光怪陆离的聊斋故事,常常吓得小孩们晚上不敢闭眼睡觉。
陆山不怕,他胆子大。原本他对这些鬼神之说嗤之以鼻,本着鬼不犯我我不犯鬼的想法过得安安稳稳。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他被绑上了这辆车,有些事情突然不受控制了——
上一秒口吐鲜血,被拉去活剖的人,猛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还跟你说,她要带着你一起逃命。
这不是撞鬼是什么?
尽管害怕,陆山还是沉下心来听石雨青讲她的逃跑大计。
他对此虽然抱有怀疑,但石雨青语气实在真诚严肃,温热的气息也一下下打在陆山裸露的手臂上。
他想,这是活人的气息。
只有活人才有热气。
就姑且信她一回。
石雨青不知道陆山心里头那些纠结的弯弯绕绕,她现在心神紧绷——
“唰,”帘子拉开了。
“嘎吱,”大壮上车了。
石雨青虽背对着后门,但丝丝缕缕落在她身上的光亮还是向她传递着一个信息——帘子没关,车厢内足够光亮,足够看清绳索结构。
很快,帘子重新合上。
石雨青挪到陆山身前,像上一轮一样摘下了他嘴里的布条,随即将手向后递。
石雨青等了片刻,还未感受到手腕上的拉扯感,她有些着急——
难道刚刚语速太快,他刚醒没听懂?
还是没看懂该怎么解绳子?
正tຊ想着,绳结被扯动几下,松了。
石雨青大喜,忙挣脱束缚,取下自己口中的布条。
甩甩仍还酸软的手腕,她伸手向陆山探去,准备给他也解开。
一摸,陆山抖了两抖,干巴巴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等逃了命出去你还要嫁人,我不好直接碰你,所以多用了些时间……”
石雨青听明白了,这是在解释没立即给她松绳子的动作。
心下明了,她动作力度没改,三五下解了束缚,便拉着陆山向后门走:“这些话还是等活下来再说吧。”
二人蹑手蹑脚地向后门靠近,无他,这辆车实在是破败。
稍有重压,便“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简直是逃命的一大阻碍,可以排上前三的那种!
眼见着近了,石雨青嘴角的笑容还没挑起来,就被腿上异样的触感吓得憋了回去。
有人握住了她的脚踝。
石雨青有些僵硬地向下看,对上了一双向外凸起的,无神的双眼。
一声尖叫卡在石雨青嗓子眼里,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下去。
她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和她一起被拎下车的倒霉蛋小男孩。
他怎么没被绑住?
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陆山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一个个的都不这么像人。
车厢昏暗,石雨青看不清,估摸着这小男孩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在现代也就是个小学生的年纪。
他应该在父母面前撒娇、应该查着字典写作业、应该和小伙伴们一起享受童年的快乐……应该做一切事,而不是被绑在这辆车上,被送到院子里断送生命。
石雨青的声音几乎轻柔了:“小弟弟,你先放开姐姐好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一边说着,她一边向外抽着自己的脚。没想到,这小男孩看着瘦弱年幼,力气却不小,一时间竟无法抽出。
石雨青也不好使蛮力,若是没掌握住力度摔了,发出的声响足以使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费。
一时间,三人僵持住了。
车内只有机器工作喷出的蒸汽声。
石雨青又对他哄了几句,陆山也蹲下学着她的样子好言好语,但这小男孩一言也不发,只是握着她的脚踝不松手。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内心十分焦急。在如今时刻,时间就是生命,况且前两轮太过急急忙忙,根本没注意时间。
要是像上一轮那样,还没下车就被抓住,他们就白费那么大劲解开绳子了。
石雨青扭过身,拉拉陆山的衣袖,又指指小男孩,意思很明显——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别跟他废话了,快把他拉开!
就在二人打算动手时,小男孩开口了:“你们是要逃走吗。”
语气肯定。
石雨青来不及惊讶他竟然不是个哑巴,只想打他。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不走她废了老鼻子劲解绳子干嘛?好玩啊?
小男孩又道:“我也想走。只要带我一起,我就放开你。求你们了。”
见此,陆山为难地冲石雨青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信心带两个人。
石雨青也明白,况且——她的眼睛从小男孩曲起的腿扫过——他腿脚不便,跟着也逃不快。
她自认为不是个冷酷的性子,但也不是圣母,救人还是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
这种话不好明说,但沉默的停顿也足够让人知晓。
石雨青摸了一把小男孩的头,柔声道:“我们只能两个人走,三个人太多了。你先放开,等我们回来救你好吗?”
话音刚落,质疑声响起:“凭什么你能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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