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歌明日一早才能得到漱凝斋制造的假身份,当下只算个“孤魂野鬼”,没有符牌为凭证,无法住店,只得找到这处城隍庙来。
而此时,漏风的纸糊窗内,三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警惕地注视着窗外,最后面一人怯声道:“老大,这人像是会武功的,我们真要劫吗?”
“怕什么?”为首的把口中的草茎一甩,“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哪儿像会武功的?”
身旁另一个人附和道:“就是,我们有三个人,三对一,哪儿有输的道理?”
李扶歌听到了窃窃私语声,暗中按住了腰间的刀柄,一只脚方跨入庙门,便听右侧传来叫嚣的声音:“什么人?知不知道这儿是我们的地盘?”
她侧过头,只见那三个乞丐颇为张扬的坐在榻上,只知冲她放狠话,却毫无防备,若她此刻把刀丢过去,一招便可要了那为首之人的姓名。
那地方虽称之为“塌”,却不过是个旧台子,铺上些破烂的窗纱帷帐,姑且可以睡人罢了。
李扶歌将按刀的手放下,转身正对着他们,笑道:“三位大哥,我无家可归了,行行好收留我一夜吧。”
为首那个嗤笑了一声,“你随便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乞丐,有哪个敢跟我抢地方?又有哪个能让大爷我发善心?”
他那双眼在李扶歌身上来回扫荡,将她打量了个遍,又轻蔑道:“收留你?你算什么东tຊ西?”
李扶歌有些哭笑不得,她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稀罕,也不懂他们乞丐的规矩,但这三个人,显然是把这破城隍庙当成风水宝地了。
不过,对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也确实是个宝地。
她不想多生事端,只是,寒冬腊月加之伤势未痊愈,自然不能露宿雪地,除这城隍庙外,还有什么去处呢?
思虑之中,那为首的已经带着两人走到她面前,厉声道:“怎么?你是非要挨一顿揍才肯滚吗?”
李扶歌叹了口气,在那三人凶神恶煞的目光下,把手伸向了腰间。
三人齐齐一惊,都下意识后撤了半步,为首之人蛮横地道:“你干什么?抄家伙是吧,谁没有啊!”
说罢,便连忙给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立即会意,正要跑去“抄家伙”,却听李扶歌苦笑道:“不是,寡不敌众,我不和你们打。”
说着,她缓缓探手,竟从腰间掏出个荷包来。李扶歌解开荷包,从中捡出三粒碎银子,双手一并,微微屈身,十分恭敬地呈了上去。
“老大,这样能收留我了吗?”
“老大”大惊失色,眼神在李扶歌的脸和她手中的银子之间来回游走,身后二人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哑口无言。
本以为是个侠客,没想到是任宰的羔羊啊……
左边那小弟愣愣地拿起一粒银子,歪着嘴一咬,随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激动道:“老大!是真的!”
这一句话,引得另一个跟班也连忙围了上来,他激动地高举起一颗,透过淡淡的月色去看,眼中的精光就像被粘在了上面。
他惊喜道:“老大,我还没见过真银子呢!”
李扶歌笑道:“怎么样?这下可以收留我了吗?”
那“老大”一愣,回过神来,看了看她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那荷包,十分紧张地开口道:“不行!就……就几粒碎银子,你当打发要饭的呢!”
李扶歌一噎。
这几粒碎银子,可是够这三个乞丐过整个冬天了,如此还不知足,也太贪心了些。
“老大,我们就是要饭的啊……”身后那小弟十分可怜地说道。
“闭嘴,”老大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李扶歌意味深长地笑道:“太贪心可是会遭报应的。”
如果给的太多,哪怕堵住了他们的嘴,也会引起身边人的怀疑,届时如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不好了。
只是,过惯了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眼前好不容易有一个余生无忧的钱袋子,那老大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
“不给是吧,那就打!”
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老大恶狠狠地冲过来,照着她腰间钱袋便是一夺。
李扶歌连脚步都没有偏移半寸,只挥起一拳,狠狠砸在那小混混的脸上。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老大!”那两个跟班急呼着,连忙围了上去。
老大满口血沫,捂着脸瞪了李扶歌一眼,竟又冲过来。
李扶歌一抬手便捏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拧,那人立刻疼得连声呼喊。两个跟班似乎从未见过老大被如此压制,一时间吓住了,只愣在原地,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敢上前。
仅仅两招,那老大便被李扶歌压制在地上,只听她彼时挑眉道:“还打吗?”
那两个跟班有些惊恐地看着李扶歌,其中一个小声道:“不打了……不打了……”
那方才还十分蛮横的老大,含糊不清地求饶道:“大侠饶命!不打了,快放开我!城隍庙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我认你当老大!大侠放过我吧!”
李扶歌扯了扯嘴角,这几个小混混,不仅翻脸比翻书还快,连求饶也自有一套章法……
她松开那人的手臂,拂了拂衣摆,老大龇牙咧嘴地向后退去,身后两人连忙扶了过来,皆是有些恐惧地看着她。
李扶歌笑了笑,仍将那些碎银子放在三人身前,接着道:“我只是想留宿一晚,不会抢你的地盘。如果你们能对此事守口如瓶,那这碎银子如数奉还。”
“如果你们敢出尔反尔,再耍什么小聪明,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李扶歌眯了眯眼道。
三人一愣,打了一架还有银子拿,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莫不是个傻子吧?
“怎么?还嫌少不成?”李扶歌挑眉道。
那三人连连摇头,手忙脚乱地把碎银子接了过去,仿佛晚了半分,便会从眼前消失了一样。
李扶歌笑了笑,随口问道:“你们叫什么?”
“老大,我是阿瑞,这两个是和砖头和刺猬。”阿瑞将那一粒碎银子攥进手心,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李扶歌点了点头,又皱眉道:“你们不必叫我老大,只当没见过我就好。”
“好的老大!”阿瑞一本正经地说,“老大,你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有什么消息尽管找我们打听,小的们一定尽力而为。”
李扶歌:“……”
虽然她也想物尽其用,但在京城这一天时间,该打探的消息都已经打探的差不多,该置办的武器都已藏了满身,这莫名其妙收来的小弟,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李扶歌环顾四周,她在燕北虽也睡过山沟河谷,只是衣物还算充足,并未像这三人一般这样惨淡。她淡淡开口道:“你们……只靠乞讨谋生吗?”
“我们不会别的……”那个叫刺猬的回答道。
李扶歌沉默不语。
京城之中,藏污纳垢之地数不胜数,不知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人,蜷缩在破布帷幔里苟且偷生,为明日的吃食而发愁,说不定哪一日便死于非命。
她从前虽见百姓疾苦,却从未真正感同身受。今日,倒是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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