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蓝和小唐默默对视。
听不懂。
“我知道你们不懂。”那人说。
“其实我以前也不太懂。”
“以前上课的时候，有个语文老师，总喜欢念叨这些给我们听。”
“他说，诗是最有力量的情感表达。”
“当一个人真正能读懂诗，也许他已经读懂了世界。”
还是听不懂。
乔蓝有点怀疑，这个人，怕是有些精神不太好？
灾后末世里，精神受刺激的人太多了，各种异常。
这个救人的天使，怕是把他的异常，表现在了喋喋不休上面。
正当她们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人沟通的时候，那人自己突然站起来。
“我该走了。”
“食物和药都在那个小包里，送给你们了。”
“祝你们活下去。”
他始终没有回头，跨步跳出废墟房屋，在夜色中，顶着血红的月光离开。
“我并不是英雄。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嘴里念叨着不知所云的词句。
渐行渐远。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
后来，他留下来的一小包物资，帮助乔蓝和小唐度过了很艰难的养伤时光。
——如果没有他。
——哪里还有我后来的四年生命。
——我在末世第一年的头几个月，就已经死了。
乔蓝迷迷糊糊地想着。
思绪在混沌中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浑噩。
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自己是谁。
砰砰砰！
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
她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颠簸。
还有翻转。
好像小舟要被狂浪颠覆一样的危机感，让她突然意识清醒。
猛地睁开了眼睛！
嘟嘟嘟——
仪表盘一阵乱响。
翻腾颠簸的机身让她突然回神，自己在直升机上，正在驾驶中！
为什么会突然睡过去？！
还梦到了前世？！
砰砰砰，又是一阵响。
以及下坠的腾空感。
她连忙拉动操纵杆，把急速下坠的飞机重新拉高。
看看仪表盘时间，距离她坐上驾驶位，不过一分钟而已。
她是怎么睡过去的，还差点让飞机掉下去，机毁人亡……
那砰砰的声音，是下方敌人在对飞机开火。
过低的飞行高度让她成了空中靶子。
而她此时，还没有远离那个突击目标建筑，还在敌人枪支的射程范围内。
“真古怪！”
她重新将飞机调整好高度，躲开地面射击。
耳机里，传来一个作战小组的全员通告。
“西门已突破！两人阵亡！我正继续强攻！”
哒哒哒的枪响震动着耳膜。
“西门现在如何，我组正过去增援！”
“西门小组！”
“请回话！”
没有回话。
一个小组三人，两人阵亡，显然最后这个也……
乔蓝控制着飞机盘旋，隔窗朝下看。
一片枪弹火舌，混乱，遥远，看不清。
敌人有埋伏。
即便有武装军机的火力覆盖，突击也是一场敢死，甚至赴死。
她听着耳机频段里的声音。
听到陆续的牺牲。
她什么也看不清。
眼前却出现那潦草写在笔记本上的17份遗言。
每个只有简单一两句。
也许，某句话的主人，此刻已经死了。
“我并不是英雄。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古怪天使的念叨，梦里渺远的话，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乔蓝咬了咬牙。
握住操纵杆，慢慢，往下推。
飞机开始下降。
——我要下去。
——我会死的。
——突击太难了，你们都会死。
——我也会死。
——大家都会死。
会死，会死，会死……
你死，我死，大家一起死……这念起来是不是有点小押韵。
会死会死！
死就死！
我想做个人。
不是见死不救的狗！
乔蓝犹豫的手猛地下推，飞机急速下坠。
——我自私我想苟，我有满空间物资我可以长久活下去，我是平民我干嘛要管你们死活，这不是我的责任范围！
——但是他妈的，难道这是你们的责任范围！
谁他妈不想好好活着！
世界都毁了，官方都没了，警察医生当兵的，不过都是个职业，没人要求你们过来突击剿匪。
你们陪着身边亲友，帮着亲友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写什么遗书，逞什么英雄！
玛德，逞英雄又逞不好，还得让姐下去帮忙！
——我是重生的，我肯定有光环，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
乔蓝念经似的，端着枪冲出了飞机。
哒哒哒，一梭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擦着她脚边飞过去。
差点给她直接送走。
“……”
乔蓝连翻带滚，滚进了十几米开外的树丛。
想做人，有点难啊。
苟好苟好，热血要不得。
她从空间里摸出了军火库顺来的枪。
最新款远程狙击步枪。
架起，调好瞄准镜。
砰！
砰砰！
三枪。
目标建筑一个窗口里，喷射的火舌戛然而止。
“叶狗，带人从西门冲。”
“我给你们清路障。”
乔蓝按了下耳机，说道。
瞄准镜后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闪光。
第71章 飞蛾扑火
“所有人听令！”
“集中到西门，全方位火力强攻！”
“冲！”
回应乔蓝的，是叶祈在频段里嘶吼一样的清晰指令。
夜视瞄准镜勾勒出红外人形，却在乔蓝的眼里，清清楚楚变成连头发丝都一目了然的影像。
她看到第一个冲进建筑西侧突破口的，是叶祈本人。
身先士卒，他果然没有食言，冲在所有人最前头。
全身重伤缠住的绷带，在短暂交锋中，伤口早已绽开，一大团一大片的血色殷透了白色纱布，从头到脚像个血人。
可大概是药剂的作用，他飞跑跳跃的动作灵敏迅捷，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迟缓歪斜，眨眼间冲进了建筑。
砰！
乔蓝及时一枪。
精准度高得离谱。
把刚和叶祈正面迎上，准备开枪射击的一个敌人放倒。
她的子弹擦着叶祈的脑袋边飞过去，直击敌人额头眉心。
砰！
砰砰……
她持续不断地开枪。
密集的子弹声，简直是把狙击枪当成了冲锋枪一样使。
可每一颗子弹都没有浪费。
除了刚开始开枪的时候，三枪才解决了窗口后的敌人，那时候还有点手生。
之后的这些次，都是一枪爆头，或者一枪命中心脏。
隔着几十米近百米的距离，又是在夜色里。
这准度，高得不像人。
就这么把叶祈等所有突击队员给送进了建筑。
她一个人，清除掉了建筑对外的所有火力出口。
短短几分钟，干掉了二三十号枪手。
——我这是开挂了吗？
乔蓝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可是，狙击枪在手，游刃有余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货真价实老司机。
仿佛已经开了几辈子枪一样。
视野异常清晰，头脑异常清醒，指哪打哪。
“兄弟们！稳住！我来啦！”
乔蓝兴奋地一跃而起。
不管是为什么这么厉害吧，反正就是，姐厉害了！
那还等什么，冲进去突突敌人啊。
当她从藏身的树丛窜出来时，手中的狙击枪已经换成了MP5冲锋枪。
来自D国HK公司的经典神作，世界十大冲锋枪排名之首，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从军火库顺来的最新改良款，后座力极低，射速极高，单手持枪打也完全没问题。
于是乔蓝左右手一边一把枪，双枪飒爽，直冲敌营。
“乔特派，后方稳住，护住飞机！不必进来！”
耳机里传来叶祈的指令。
乔蓝才不听他的。
没有姐保驾护航，你们自己应付得了吗。
她哐哐就往建筑里跑。
轰！
却在距离建筑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脑海里一阵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整个身体都脱离了意识掌控，砰一声摔倒在地。
惯性作用下毫无形象可言的狗啃屎状态，趴在了地上，还滚了几滚。
手中冲锋枪走火。
哒哒哒……
一顿火舌乱窜。
她自己差点把自己结果了。
索性，幸好，万幸，没有一颗子弹打在她自己个儿身上。
然而，脑袋疼得厉害，太厉害了，起不来了……
排山倒海的晕眩感，想要把肠子都吐出来的恶心感，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将她牢牢束缚在了地上。
耳机里是什么声音？
听得到，反应不出来。
乔蓝极其狼狈地趴在地上，意识涣散，陷入黑暗。
呼啦啦啦……
悬停在上方不远处的直升机，卷起大风，将她衣角吹得啪啪作响。
……
“我向左路，其余所有人去右路，不惜一切代价强行进攻！”
建筑里，叶祈和战友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开。
突击队十八人，乔蓝和另一架飞机的驾驶员没有进入建筑，其余十六人此时已经牺牲了七人。
叶祈孤身向右，其余八个人组成前后两个战术小组，互相策应着前进。
敌人源源不断前来阻击，火力很猛，小队推进艰难。
没多久又有两人负伤。
小队前进后退，反复和敌人纠缠，战况胶着。
而叶祈那边，他自己却行进得非常顺利。没有枪手拦截他，也没有什么异常，打开走廊里一扇扇门，里头都是干净整洁的房间，其中不少房间放着光洁的实验台，但没有实验体。
血迹和一些资料文件散落在地，显然房间里的人离开得有些匆忙。
叶祈一路通行。
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脸色越来越凝重。
一楼……二楼……他到了三楼。
三层建筑，这是顶层。
依旧是空荡荡的走廊。
嘈杂声源自另一路那边的枪弹交火，这边却是静悄悄。
可谓死寂。
咔哒，咔哒，叶祈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异常清晰。
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在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住。
厚重钢铁门，密码锁。
门后隐隐的低吼声让他确认了猜想。
深吸一口气。
叶祈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管针剂。
和临出发前他使用的改造药剂一样。针管里幽蓝的液体，晶莹剔透。
眼底一抹狠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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