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仪则是媚眼如丝颇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
而远处的三人对着她福了福身,随即也离开。
好吧!都走了。
不对!
她好像记得陆忱说苏倾和她一起留下。
“皇姐,你怎么也走了?”苏沅叫住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人。
苏倾回头,仰起的下巴都快戳破屋顶:“母后叫我回去用午膳,母后说她自会替我与陆秉笔告假。”
苏沅怔了怔,她们在这里上了一上午的课,坤宁宫何时派人tຊ来过,她苏倾又是何时把事情告于皇后?
知道她不信,苏倾不甚在意,反正母后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苏倾又食指点在脸颊上作思索状:“宝华殿不设小厨房,你的宫女也进不来。就辛苦妹妹饿一饿,等陆秉笔了。”
苏沅:“……”
终于扳回一城的苏倾,得意地与班淑手牵着手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把殿内所有伺候的内侍遣散。
独自站在门槛后的苏沅,抬头看了眼已爬上中天的日头,肚子发出打鼓的叫声。
心里暗嚎,陆忱你快来吧。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总比饿死好。
*
此时,那一头陆忱被钦安帝召去紫宸殿。
人还没走过垂花门,大殿内东西砸地的声音惊得殿外伺候的人急得团团转。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看见陆忱出现,连忙上前,急道:“阿忱你可算来了。”
难得见陆忱对谁特别客气,他向白衣蟒袍的老太监不疾不徐地拱手一拜:“老祖宗。”
整个大鸢皇宫内侍宫女里头衔职位比陆忱高的,只有这位掌印大太监魏敬承。
而陆忱敬他并不仅仅他是掌印。
正要迈步,魏敬承提醒他道:“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当心点。”
陆忱略略点头。
进入正殿,陆忱余光扫过西厢房,数名宫女内侍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地上一片狼藉。
听见开门声,众人目光转向他。
陆忱不动声色,挥了挥手,众人如获大赦,跪着爬了出去。
等人完全离开,高大的宫门阻绝了外面的光线,钦安帝的脸从明到暗,冷声道:“你来了。”
陆忱挑了块干净地,撩袍屈膝从容跪下叩拜:“皇上圣躬安。”
“安安安。”钦安帝连说三个安字,“太子如此,叫朕如何安?”
“啪”一声响,一叠黄折子摔在陆忱摁在金砖上的指尖前。
他面不改色地拿起,打开看。
折子上说,太子沉迷女色,近日与一歌姬有染,太子未有太子妃,而歌姬已怀有身孕,有失国体。
“你可知晓此事?”钦安帝问。
陆忱阖上册子,眼眉低垂,视线落在映着钦安帝倒映的那块金砖上。
他当然知道,是他派人干的。
“是臣失察,未能提前知晓此事,让太子殿下受人蒙骗,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有心人?”钦安帝重复他的话,冷笑一声,又丢下一本奏折,“到底是哪个有心人,这边朕刚得了密报,就有人奏请册立太子妃。”
司礼监有多名秉笔处理大臣奏章,陆忱并不是日日当值,他还有东厂的事要处理。
但钦安帝能看到的,都是他陆忱想让他看到的,司礼监其余人等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砰”一声,钦安帝的拳头砸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笔如柳枝随风般摇摆。
陆忱看了眼奏折的落款,后抬眸望向钦安帝,沉声道:“武安侯既然请奏,不如就……”
顿了下,钦安帝凝神屏息等他下文。
“立。”
“立?”钦安帝眯了眯眼,语调陡然升高,“太子娶班氏女子,皇后又指名要谢澍为怀庆讲学,意指尚公主,笼络谢家支持太子。
他们通同一气,是觉得朕活的太长要取而代之吗?”
陆忱没吭声,他知道钦安帝的提问不是要他来回答。
大鸢朝开国君主是杀兄弑父得的天下,而钦安帝亦是叔夺侄位,故此他容不得旁人对他的帝位有任何的觊觎之心。
哪怕是他的亲儿子。
其实外戚干政钦安帝早就不满,而他迟迟不动手还纵容皇后的原因,是因为还有功高盖主的梁国公杨云崧,文臣集团东林党党首内阁首辅谢辞。
如今朝堂之上他们三足鼎立,互有掣肘,可一旦有两方联手,他便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钦安帝认为但凡有家族之人都会为自家利益筹谋,皇帝看似势位至尊,事实上不过一个孤家寡人。
不怒自威的钦安帝,花白的眉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斜斜睇着陆忱。
他是阉人,只能以依附自己的恩宠而生存。
比起那些自诩清流的功臣,钦安帝更信任这些只为自己尽心效力的宦官。
“陆卿,起。”钦安帝走过陆忱面前,在临窗的紫檀木罗汉床上坐下,“你说如何立?”
陆忱站起身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拍拍手。
不等他手放下,大殿宫门打开,一名候了多时的宫女端着茶水入内。
陆忱双手端起茶盏,送至钦安帝的面前。
热水蒸腾起袅袅烟雾,笼罩在男子白皙昳丽的脸庞前,叫钦安帝看不透他的心思。
待钦安帝接过茶水,陆忱道:“公主伴读经各家举荐又由司礼监考察核选,兼顾了才貌家世与各个阶层的利益,不如让太子从中挑选太子妃。”
钦安帝捏着茶碟的手僵了一下,蹙眉问:“他们能同意吗?”
皇帝有时挺可悲的,人人都以为做了天下的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其实大多数情况下,皇帝得看大臣们的眼色行事。
不然就是独断专行违背民心,落个昏君的千古骂名。
陆忱道:“如今各家势力都搅在这公主伴读里,只要陛下默许,他们自然会接受。”
“话是这么说。”钦安帝没有喝,将茶盏搁置在矮几上,微微叹息,“怕是怕易儿被他母亲威逼娶班氏之女。”
钦安帝有子十七,除去早夭的留有十子。
班氏是继后,其子苏之易非钦安帝的长子也非他唯一的嫡子。只因当年班氏一族为他靖难自己侄子广泰帝时,散尽万金,钦安帝在挟恩逼迫下无奈打破祖制。
比起钦安帝的诸多顾虑,陆忱的回道更为果决:“断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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