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走在润忆的街头，觉得这里和樽田看起来也差不多。她拿出手机，想找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值得去但又不用花钱的地方。刚才在面馆里，她把满满一大碗的面汤都喝了，饱得要命，应该可以撑到自己回樽田。
她不打算在润忆过夜，别的不说，首先她就不舍得花住宿费。她打算就在这附近的一片街道上转一转，然后再搭车回樽田去。只是万星怡跟她交待了，让她回樽田的时候最好还是坐别的车回去，要不然太显眼了。
分开前曹莉娟又想起了一件事，她在手机上的备忘录里打了一行字，然后把手机递给万星怡。
“呼呼有没有去过慕宁山？”
万星怡摇摇头。
她又把手机拿过来，接着打字。
“你确定？我在网上看到慕宁山那边发生了一起伤人案，上次几个警察到咖啡馆里找我，跟我聊天的时候也提到了。听他们的口气，他们肯定觉得前面两次，我那次，还有慕宁山那次都是一个人干的。”
万星怡压低声音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带呼呼去过慕宁山，他自己也不可能过去。”
曹莉娟皱起眉头，压低声音，“真的很奇怪。那会是谁？”
万星怡摇摇头。过了一会，她说：“以不变应万变吧。”
吃完了饭，她们俩一前一后地从面馆离开。
路过了一家咖啡馆的时候，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曹莉娟不由自主地朝里面看看，她想看看里面的布局，店面的颜色，员工的制服都有没有什么吸人眼球的地方。
虽然自己竞争副店长职位并没有成功，但她依旧十分珍惜现在的工作，想要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做好它，并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让自己不从现在的生活上落下去。
即使自己的情况比起以前来已经好了太多，可她依旧谨小慎微，很是节俭。她几乎从不在外面吃饭，除了必须置换的内衣裤外，也从来不买衣服，换季的时候，合租的女孩整理出来了一些不想要的衣服和一个旧的包给了曹莉娟，捡了便宜的她也很开心，一点没有丢人的感觉。
现在曹莉娟生活里最大的支出就是房租。合同签了一年。那是她允许自己享受的最大程度的奢侈。至少在这一年里，她可以住在地段不算荒凉的，能见到阳光的，被同龄人包围的，安全的，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她给自己买了一个狗熊的公仔，睡觉的时候总是抱着。出门上班前也总会跟那只狗熊说声拜拜。那只熊温柔安静，让她安心，像个真正的亲人一样。她很珍惜可以和狗熊住在这里的时间。
当然，她也幻想过，等到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都雨过天晴的那一天，她赚够了钱，治好了妈妈的病，她仍旧能够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每天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工作，睡觉。然后在休息日，打扫完房间后，换好衣服化好妆，带着笑容去见自己唯一的朋友万星怡。两个人可以像其他的年轻女孩子一样，讨论看过的电影在追的剧，喜欢的小说和流行趋势，在听见好笑的梗时，也能心无旁骛地放声大笑。
但那一天会到来吗？她问着自己。又故作乐观地对那个早就很明显的答案视而不见。万星怡问过她，什么样才叫雨过天晴？
她说，是所有的糟心事都过去，可以像没有负担的普通人那样生活。
万星怡脸上是淡然的，幻灭的笑，会吗？能过去吗？咱们会变成普通人吗？
即使她认为自己比万星怡乐观许多，她也没办法爽快地回答万星怡问的话。
也许，这世上会有奇迹吧。虽然她不知道这捉摸不定的奇迹会用怎么样的方式到来。
她想，对于万星怡来说，奇迹就是她能够找到梁清蓉，然后让那个女人为呼呼负责，为呼呼犯下的罪负责。生命里突然降临的奇迹恐怕只有一次，而属于自己的那份，或许已经发生。
当时，她带着妈妈搬家去城西。收拾东西的时候，从床底下，靠着墙的缝隙里找到了一个旧的文件袋。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文件袋。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意外险的保单。看上面的签名和日期，是妈妈买的，那个时候妈妈刚刚出狱不久，应该是杨建宏趁自己外出打工的时候过来缠着妈妈买的。
那个时候妈妈虽然心情低落，但精神还可以。曹莉娟给妈妈留了钱，方便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可以买东西。妈妈不愿意出门，那些钱都被她一直攒着。后来有一天，那些钱都不见了。曹莉娟问妈妈钱去了哪里，妈妈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一言不发。
曹莉娟怀疑过那些钱是不是杨建宏拿走的，因为有一天，自己打工回来，在巷子口看到了嬉皮笑脸离开的杨建宏，她愤怒地回家问妈妈，杨建宏是不是来过，他是怎么找来的。妈妈神情木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精神状态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当时曹莉娟以为杨建宏是想来占刚出狱的妈妈的便宜，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时候的杨建宏勾搭上了一个卖保险的阿姨，为了讨好她，杨建宏使出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如意算盘打得叭叭作响，最后竟然打到了早就被自己抛弃的前妻身上。虽然他没有碰妈妈那具在他看来早就没有任何吸引力的身体，但说到底，他还是从妈妈那里占了便宜。
曹莉娟气得浑身发抖，他是如此的无情无义，当初即使他和妈妈之间没有了夫妻感情，但如果他以父亲的姿态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恐怕也不会被人欺负，那后面很多不好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那份保险的受保人是自己，受益人是妈妈。也许杨建宏在头脑渐渐混沌的妈妈面前说了这个东西是用来保护娟娟的，平日里舍不得花掉一分钱的妈妈才替自己签了字，掏了钱。曹莉娟注意到了保险还在有效期内，扔掉恐怕不合适，于是只能愤恨地把那个文件袋扔进自己随身的行李箱里。
那个时候的她不会想到，生活赐予她的奇迹就是，在保险失效的一个星期前，自己在一个下着雨的夜里被袭，后来保险公司支付给了自己一笔赔偿金，不是巨款，但足够把妈妈送去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现在，妈妈的病情渐渐稳定了，但因为拖延了太久才治疗，她还要在医院里待好久。保险金不会一直够用，曹莉娟竭尽全力尽可能地赚钱省钱，也尽可能地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和狗熊一起享受这会快速飞逝的一年。每晚入睡以前，抱着狗熊的曹莉娟都会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你很棒，你很棒了。天会晴的，天一定会晴的。
她默默地念着，鼻子却酸了，眼泪如阴雨般滑落。
回到樽田后的第二天，去上班的曹莉娟吓了一跳。咖啡馆门口停着一辆警车，她进到店里，看到有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跟罗宇铭说话。罗宇铭的脸色很难看。
曹莉娟心里一阵发紧，但又故作轻松，用吃瓜群众的口气问和自己换班的同事：“出什么事了？警察怎么来了？”
同事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说是来了解点情况。一来就直接来找罗宇铭。”
曹莉娟朝那边看了几眼，这才发现，两个警察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男人，那个人的脸正好冲着自己，她认出来了那人就是上次来找过自己的刑警小夏。她努力想听清他们的谈话，可咖啡馆放着背景音乐，又有客人过来点单，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心神不宁地忙着手里的事，不知不觉间几个警察和罗宇铭一起朝柜台这边走了过来。罗宇铭绕进柜台里，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曹莉娟，你好。今天你上班啊。”小夏警官跟她打招呼。
“啊，嗯。”反应过来的曹莉娟赶紧挤出一个笑。想起上次小夏警官发过来的那张熊猫的照片，她的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谢天谢地，这时候店里刚好进来了一个客人，正抬着头看饮料单。
“欢迎光临。”曹莉娟赶紧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好，那你忙吧。”临走前小夏警官跟她摆了摆手。她也冲他笑笑。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小夏警官出门前看自己的眼神有那么点意味深长。
等到不太忙的时候，曹莉娟终于逮着机会问罗宇铭，“没事吧？”
罗宇铭摇摇头。
“不会还是来问我被捅的事吧？”
“不是。”罗宇铭说，“是我的事。”他叹了口气，“妈的，弄不好我考公务员这事没戏了。”
“啊，为什么啊？怎么了？”曹莉娟问。
“有个小傻逼欺负我妹，一开始是给她写情书，送盲盒，我妹不喜欢他，拒绝了好多次，那货还是不死心，后面就开始欺负她了，估计还威胁她，我妹一开始不敢给家里人说，后来我发现她脸上有伤，一直逼问，昨天她才忍不住，终于跟我说她脸上的伤是被人把脸按在了墙上才弄出来的。气得我昨天就去找了那小子，我等在校门口，一见他就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到了旁边的巷子里，我也没打他，就跟他说如果他再敢骚扰欺负我妹，我就要他好看，说实话，当时也确实推了他几下，结果他手机就摔到地上了。我没当回事，谁知道这货回去跟他家里人说了，他家人竟然去报案了。说我不仅打了他，还把他的手机摔碎了。”
曹莉娟有点同情地看着他，“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准备怎么解决呢？”
“倒霉就倒霉在当时天黑了，我拽他去的地方虽然也在视频覆盖的范围内，但离摄像头挺远，就能看见隐约的两个影子，具体情况也看不清楚。”罗宇铭说，“反正我是跟警察实话实说了，大不了我就赔他一个手机。妈的，算我倒霉。”
“那不会真的影响你考公吧？”
“谁知道呢，但我不后悔。我现在反而后悔当时怎么不真的抽那王八蛋两个嘴巴。我妹是我们全家的宝，从小走哪我都抱着，我们全家谁都舍不得打她一下。结果到了学校却被小流氓欺负。”罗宇铭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早知道这货会倒打一耙我真的该把那货胖揍一顿。不能考公就不能考公，为了我妹我坐牢都愿意。”
曹莉娟听得有点感动，她望着罗宇铭，真诚地说：“你是个好哥哥。即使你不能当公务员，我觉得在你妹的心里，你也是最棒的哥哥。”
曹莉娟的话让罗宇铭有点吃惊。他望着曹莉娟，泪光闪闪。
曹莉娟又想起了一件事，“刚才来找你的警察，他们是派出所的吗？我的意思是，刚才跟我打招呼的那个，上次来店里找过我，是个刑警。你的事还不用刑警出马吧？”
罗宇铭摇摇头，“那个警察基本上没问我什么，都是旁边的那两个警察问我的。他们俩说是派出所的。”
曹莉娟在心里使劲回想，她记得上次小夏跟着其他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刑警一起来找她的时候，别人介绍说他是从派出所调到刑警队去的，那会不会是今天他本来休假，然后去以前上班的派出所看望旧同事的时候知道他们要来自己工作的咖啡馆里问话，所以他故意跟着一起过来。他当然不会管罗宇铭的事，他主要就是来找自己的。可他也没问自己什么啊。想着刚才小夏警官看着自己的眼神，曹莉娟咬着嘴唇，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因为是自己心里有鬼，所以草木皆兵了呢？
一共几章？
本文出自月暮鬼故事网，转载需带上本文链接地址：https://yuemucn.com/wjzm/568117.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