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作声色绷紧了身体。
两国通商的事情很快谈妥,南国使臣按期离京。
离京前夜,宫廷设宴,听说二皇子醉得不轻。
可是醉得不轻的二皇子,深更半夜,清清醒醒出现在我的寝殿。
我惊怒交加,张嘴便要叫人,被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一回生二回熟,在下也不是第一次来,娘娘反应也太激烈了些。」
我闻着他袖口里淡淡的酒香,慢慢冷静下来。
「你又来做什么?」
「有一点事还没搞清楚,想请娘娘赐教。」
「什么事?」
「你为什么——想杀皇上呀?」
他的语气轻佻,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我却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从头退到了脚,浑身冰凉凉的。
「宋大人的话,我听不懂。」
宋秦慢悠悠地挑开了我装口脂的锦盒,用手抹了一点,借着月光打量。
「啧……我劝你平日少用些,不然你们大梁的皇帝没死,你自己先被毒死了。」
我掀开被子赤脚走过去,一把抢过锦盒抱在怀里,气道:「那你穿着夜行衣一身血潜进我大梁皇宫,又是做什么?」
「好吧,你赢了。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他两手一摊,做了个告饶的姿势,旋即正色道:「我要走了。」
她甚至跟他说,这个孩子活着,她便走不了,死了,反倒利索。
萧承睿大怒之下,居然给了皇后一个耳光。
我去探视孟婉秋的时候,她脸上的掌纹还没消。我注意到她曾经练字的桌子墨盒是干裂的,应该已经很久没练过字了。
她身上瘦得好像没有几两肉了,搂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外面的落叶。
我给她请安,她坐在那里,很久眼珠才转动一下,将目光落到我身上。
本以为看到她这幅光景,我会很快意。
她欠我的。
如果不是她凭空插一脚,我自当和萧承睿白首恩爱。
「花答应,你来了。」
她淡淡的,语气里有一种看破生死的绝望。
「本宫早知道你要来,已经差人备下了你爱喝的碧螺春。真奇怪,本宫以前也认识一个人,爱喝碧螺春,皇宫里最好的碧螺春,都在她那里。」
我在她床边坐下来,给她捏了捏被脚。
「皇后娘娘说的,是以前的唐贵妃吧,皇上也总说臣妾像她。臣妾一个小小的答应,如何能与贵妃相比。」
「答应又如何,皇上心里有你,你就等同贵妃。」
「贵妃又如何,皇上心里没有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替人挡枪的靶子罢了。」
孟婉秋的脸上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丝生动的表情来。
她睁大了眼,脸上肌肉颤抖着,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是……你没死?」
我随手把窗外吹进来的一片落叶捏成粉末,顺着风扬了出去。
「朱雀宫一场大火,唐笑笑烧得只剩灰了,拼都拼不起来,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孟婉秋怔了片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最后,居然吐出血来,她毫不在意,只是用帕子擦了。
「花答应,你瞧瞧本宫的那个门帘,如何?」
「皇上亲手做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是么?本宫原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满皇宫里,哪里有比朱雀宫更好的地方,凭他什么好东西都流水样似的往朱雀宫里送,送到最后,已经成了皇上的习惯。花答应,你小时候吃过鸡腿吗?我小时候,家里吃鸡肉,鸡腿总是先分给我的,后来我有了弟弟妹妹,就再也分不到鸡腿了。对弟弟妹妹好,成了我爹娘的习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到最后我也只能说,我不爱吃鸡腿,都留给弟弟妹妹吧。皇上的习惯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要先送去朱雀宫,习惯成了本能,对唐贵妃好就是本能,本宫很羡慕她。」
我竟不知,还有被孟婉秋羡慕的这一天。
愣了片刻,干笑道:「是么,从这个角度看,唐贵妃真是好命。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倒显得她不知好歹了。」
「不是不知好歹,本宫知道,唐贵妃恨我,没有我,她本来可以当皇后的。可是当皇后有什么好……要处处忍让,要看着他娶进来一个又一个女人,要大度,要贤良,要劝夫君雨露均沾,要节俭朴素,以做后宫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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