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沉默不语。
不是他不想把真相说出来，而是眼下这个局面，太容易打草惊蛇。
锦衣卫中尚有周山的人在，那禁军呢？朝臣呢？
盛临寒冷笑了声：“这般荒唐的话，连你都不信，她竟也讲得出来！”
“我信。”周容深吸了口气，语气认真，“盛临寒，若我说郁霓裳从未背叛过你，你可会信她？”
第四十二章
言罢，殿内一阵死寂。
半晌后，盛临寒倏地拂袖：“周容，郁霓裳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竟也和她一样说出这般荒唐的话来！”
郁霓裳从未背叛过他？天方夜谭！
若从一开始，郁霓裳就明确地表明自己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投靠周山，盛临寒定不会挽留她。
可她偏偏站在他这边，暗地里又为周山做事，阳奉阴违！
周容方才若是说郁霓裳如今悔恨了曾经的背叛，盛临寒说不定还会相信，可他竟敢说郁霓裳从未背叛过？
盛临寒怒火不减：“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种话。”
周容怔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像被石头压着，再也说不出。
原来，一个谎话说了太久，就会变成真的。
如今便是将所有真相全都摊开来摆在盛临寒眼前，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字。
默了片刻，周容缓缓垂下眼睫。
“无论如何，郁霓裳刚刚失去了孩子，身体虚弱，正是需要人陪伴和安慰的时候。盛临寒，你……有空多去看看她，好吗？”
盛临寒却没应声。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容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议事殿。
分明彼此相爱，却又要彼此折磨。
这两人最后的结局，断然是要黯然神伤的。
郁霓裳做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中，一条黑色的小蛇盘旋在她眼前，睡得十分安稳。
她不明所以地走过去，那小蛇却醒来，冲她摇了摇尾巴，一溜烟就不见了。
从梦里醒来，郁霓裳睁着眼望向床幔，才忽然想起。
幼时她在宫中，曾听见嬷嬷们说，女子有身孕后若是梦见蛇，那便代表着她即将生出一个女儿。
可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郁霓裳莫名地将手覆在了小腹，不知为何，她心底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熬药回来的白芍见她醒来，忙快步上前：“主子，您醒啦？您感觉如何？”
“白芍。”郁霓裳缓缓转眸看她，“我怎么了？”
“您……盛太医说您受了些重伤，需要好好休养，没有大碍。”白芍答着，眼神却闪烁。
郁霓裳慢慢坐起身，腹部还是撕扯般的疼。
她声音有些无力：“白芍，你与我一起长大，当真觉得我看不出你何时在撒谎吗？还是说，你对我有了二心？”
白芍连忙跪在地上：“主子，白芍对您忠心耿耿，怎可能二心？之所以隐瞒……也是为了主子您好啊。”
郁霓裳摆摆手：“说实话。”
白芍只能如实相告：“主子，您……您小产了，盛太医说胎儿不足整月，太虚弱，所以……”
话落，郁霓裳如遭雷击。
所以那个梦，是她的孩子在与她告别吗？
不足整月……这个孩子还未在她的腹中成型，便是永别！
郁霓裳泣不成声，哪怕用双手捂着脸，眼泪还是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一晃几日过去，郁霓裳都没再见过盛临寒。
倒是盛玉南知道她小产后，特让妻子熬了补汤带进宫中。
郁霓裳心里一暖，淡淡笑起来：“兄长，多谢你与嫂嫂。”
“这是什么话。”盛玉南将勺子递到她唇边，“来，郁霓裳，小心烫。”
郁霓裳乖巧地凑近。
这时，宫门前却倏地传来道冰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郁霓裳顿住，缓缓侧眸看过去。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盛临寒正站在门前，脸色阴沉地怖人。
他死死地盯着盛玉南，语气讥诮：“郁霓裳，你当真就这么寂寞？”
盛玉南眸色一沉，就要开口，却被郁霓裳拦住。
她淡淡地看着盛临寒，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盛临寒神情更冷，“喊的这般亲密，你当我是傻子？！”
郁霓裳站起身：“你若不信，我也没有旁的办法。”
说完，她拉住盛玉南的衣袖：“兄……南兄，随我进殿中吧。”
这截然不同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盛临寒。
他上前一把攥住郁霓裳的手腕，双眼漆黑阴厉：“你小产他却来照顾你，郁霓裳，莫不是你早就与他有染，那孩子根本就是他的是不是？！”
盛临寒的这句话，无疑像万支羽箭，齐齐地射入了郁霓裳的心里。
她狠狠一震，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原来，这世间比刀剑更伤人的，是深爱之人的怀疑。
郁霓裳觉得满身血液都在这一刻瞬间冰冷，像结了冰。
可骨头又疼得好像在被灼烧般，随时会化成粉末。
在盛临寒的眼中，自己就是这般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吗？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盛临寒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倏地就有些悔恨方才说的话。
正要开口时，郁霓裳却勾起了唇角。
她樱唇轻启道：“是啊，我就是寂寞，就是与他有染，至于这孩子……我还真不确定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
盛临寒心中方要熄灭的火再次燃了起来。
眼见他神色不对，盛玉南连忙上前将郁霓裳挡在了身后。
可面对他，盛临寒的脸色更阴厉。
“让开。”
黑色面具后，盛玉南眼神凌厉：“我不会让你伤到她一根汗毛的。”
盛临寒微眯起眼：“你算什么东西？”
“我虽无权无势，但我珍惜郁霓裳，便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更不会让她遍体鳞伤。”盛玉南一字一句说的极缓。
盛临寒的眉心深深皱成一团：“郁霓裳生是我周家的人，死也得死在我周家的皇宫！朕连你的命都能要，你怎么护她？”
不料，盛玉南闻言却是笑了声。
“小皇帝，你知道为了让你坐稳这个皇位，有多少人失去性命，又有多少人活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你当真以为这天下是你一人的天下？你若看不清这人皮下的心是什么颜色，这江山迟早也要易主！”
盛临寒怒不可遏：“大胆！来人啊，把此人给我关进大牢！”
郁霓裳一怔，连忙上前去拉他：“不行！”
盛临寒却是直接抬手将她挥开：“此人妄言犯上，朕意已决！”
他转身便走，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个什么声音。
侧眸看去，只见郁霓裳竟双膝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伏了下去。
盛临寒错愕：“你这是何意？”
郁霓裳深吸了口气：“若陛下执意要惩罚他，我愿意替他受过。”
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盛临寒攥紧手，手心的汗都渐渐转冷。
“我若要杀了他，你也以命相抵？！”
郁霓裳没有半分犹豫。
“是。”
第四十四章
望着郁霓裳安静的脸庞，盛临寒深沉的眸子里情绪起伏不断，如同夜晚汹涌的潮水。
半晌，他薄唇轻启。
“此人对你来说，就这般重要？”
郁霓裳点了点头：“是，重要至极。”
盛临寒的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他从未想过会出现一个人，能在她的心里拥有这么重的分量。
他的神色越发凌厉：“好，既然你这么想替他死，那我就成全你！”
“来人，将郁霓裳关入大牢，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见她！”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郁霓裳心底蔓延。
她垂首下去：“多谢陛下成全。”
——
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周容大步走进议事殿。
他看着盛临寒，语气焦急：“盛临寒，郁霓裳的身体还没痊愈，你怎么能让她待在又湿又冷的大牢里？”
盛临寒头都未抬：“她咎由自取。”
“盛临寒，你难道忘了盛太医说过，若她身子再受损，以后便难以生育了吗？”周容叹气劝道，“无论如何，还是要以她的身体为重啊。”
闻言，盛临寒手中动作顿住。
周容见他已生出犹豫之意，连忙继续道：“待郁霓裳养好身子，你再惩罚她行吗，盛临寒？”
寂静中，一个太监从殿外走进，端着个锦盘。
“陛下，这是舒妃娘娘今日为您炖的补汤。”
盛临寒与周容齐齐看向那碗汤，眸底似乎划过了一抹晦暗。
刑部大牢。
铁门传来声响，周山费力地抬眼看去。
在见到出现的拿到身影时，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我的朱砂。”
郁霓裳远远地看着他，竭力忍下胃里翻涌的感觉，强扯出抹笑走上前。
这一切其实都是她和盛玉南的计划。
故意激怒盛临寒，也是为了能进入大牢，见上周山一面。
郁霓裳走到周山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合十：“主子，您受委屈了。”
周山却大笑起来。
“朱砂，你还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什么，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当初便是你背叛了本王？”
郁霓裳强压下心中的战栗，镇定道：“主子，不是我。”
周山一瞬敛了笑，神情可怖：“不是你？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是谁背叛了我？”
“请主子明鉴！若我真是叛徒，盛临寒为何如此痛恨我，折磨我三年？我又何必来找主子您？”郁霓裳目光清冷如冰雪。
周山眯起眼打量着她，眉宇间戾气浓厚。
“可你如今找本王又有何用？本王已是阶下囚了。”
郁霓裳道：“自然是辅助主子东山再起。”
“本王如何信你？”周山似笑非笑，眼底闪过一抹血腥的光。
闻言，郁霓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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