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垂着头，看着脚边一朵彼岸花出神。
“在做什么？”宋延青上前问她。
常欢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忧思：“我听这黄泉之人说，孟婆庄前这盏孤灯亮了数万年，只为等一不归之人。”
宋延青微微皱眉，脚步停在她跟前，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怎知那人不会归来？”
她愣愣摇头：“孟婆等的人不会来，我等的那人也不曾来，不然这八百里黄泉也不会种满彼岸花，这彼岸花乃相思之花，只有彻骨相思才能种得一朵。”
彼岸花开，叶落归尘，彼岸花谢，叶现春来。
花叶永不见，至此最相思。
宋延青俯身，将脚边那朵彼岸花摘下，轻轻放到她手心：“你等的人，他在。”
常欢不解其意，只觉眼前人莫名有些熟悉。
只是记忆已然太过久远，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
虽说宋延青在黄泉十年，可于人间来说，不过过去几日罢了。
重返凡间，常欢有些恍然。
她看着脚下涂山大地虽觉亲切，却已然记不起在这里的千万年光阴。
“你说，我从前活着的时候是怎样的？”常欢问一旁的宋延青。
宋延青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认真道：“你叫常欢，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子。”
常欢听罢，却笑了：“我乃狐妖，并非寻常女子。”
有一瞬，宋延青很想说，明明你也是我的妻子，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寻常姑娘。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常欢听不懂。
其实，有时忘却亦是恩典，起码此刻，他们还能如此和谐共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常欢又问他。
宋延青一愣：“宋延青。”
可常欢却是蹙眉：“你才不是他，他对我一向很凶，冷冷淡淡，恨不得躲着我才好。”
万年光阴，她忘了所有，可唯独没有忘记陆长安和宋延青对她的态度。
她什么都不记得，甚至忘了当初宋延青是如何要了她的性命，可总记得，宋延青对她的冷漠。
宋延青苦笑一声：“那从今日起，你便当他回心转意，肯对你好了。”
常欢怔怔不语，可看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奇怪。
宋延青只得拉着她往山上走，她现在一无妖丹，二无全魄，只剩真身还在，能使用的妖力极是有限。
行至半路，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梨林，树上开满梨花，雪白艳璨，煞是好看。
常欢眼前一亮，跑上前，她青衫略过，带下一阵微风，几朵梨花落在她裙角发梢。
她指着这片梨林，笑得十分灿烂：“人间四月，如何这梨花还未曾谢？我倒觉得万分眼熟。”
自然是眼熟的，当年陆长安在此为她种下半山梨林，由她施法，这梨林万年不谢。
宋延青不语，只静静看着她。
青衫翩然，梨落如雪，回眸倾世，一笑乱心。
他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悾悾”直跳，如少年情动。
失而复得，真好，却又无比悲凉。
万年时光，等待很漫长，可比上时光的漫漫长河，亦不过弹指一瞬。
他是要永寂之人，而常欢会重入轮回，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
宋延青唯一能做，又想做之事，便是助她轮转万世，修回残魄，最后得道飞仙。
“常欢，我们回家。”他笑着唤她。
常欢一时恍了神，只觉这声格外耳熟：“你知道吗？长安从前也这般叫我。”
她眼中万般怀念，落在宋延青眼中，只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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