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生,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但当病人是自己从小熟识的长辈时,那种感觉完全不同。她还记得上初中时,经常去曾家写作业。那时的周慧芬总是笑眯眯的,会给她和育华煮红糖姜茶,在寒冷的冬天暖得人心里发热。
"志英。"曾育华拎着保温桶走过来,脸上带着倦意,"我给你带了些粥,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
"谢谢。"葛志英接过保温桶,心里一暖。从小到大,育华总是这样照顾她。记得上初中时,她因为功课压力大病倒了,是育华每天给她送饭,陪她复习功课。
"你妈妈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育华在她身边坐下。塑料椅子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葛志英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整天神神秘秘的。我说她几句还不高兴,说我管得太多。"
"可不是。"育华也摇头,"你说说,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往舞厅跑。我们这些当女儿的,操心还来不及。别太担心。"育华握住她的手。这个动作让葛志英想起三十年前,她们还是懵懂少女时的样子。那时育华的手总是暖暖的,就像现在一样,"你妈妈那么能干的人,不会有事的。"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刘阳和女儿小琼走了过来。小琼怀孕三个月,已经能看出微微隆起的腹部。看见病房里的周慧芬,她的眼圈立刻红了。
"奶奶她......"小琼哽咽着。虽然父母离婚了,但一直是周慧芬把她带大。从小到大,奶奶的疼爱是她最温暖的记忆，奶奶也一直是她最亲的人。从小到大,每次她生病,都是奶奶守在床边,给她讲故事、煮姜汤。如今角色调转,她却无能为力。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育华轻声说,"这两天一直在说胡话,念叨着三十年前的事。"
刘阳的脸色变了变。三十年前,她还是周慧芬的儿媳,风光无限的厂花。谁能想到,时过境迁,大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小琼,你坐。"育华连忙让出座位,"你刚过三个月，这个情况还要多休息。"
看着小琼隆起的腹部,刘阳心里一阵烦躁。这孩子也是,结婚都没个影儿就先怀上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么不懂事。
小琼坐下来,看着病房里的奶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上个月我刚告诉她怀孕的事,我感觉她那时候听懂了。她很高兴，她还说要抱抱宝宝，要亲自帮我带......"
刘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当年她怀小琼的时候,也是周慧芬照tຊ顾她。那时候的婆媳关系其乐融融,直到她和曾国强闹离婚。但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周慧芬也没亏待过小琼。
突然,监护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报警声。葛志英立刻冲了进去,其他人也紧张地围在窗外。
周慧芬睁开眼睛,目光异常清醒："萍姐呢?我要见萍姐......"
"周姨,您别急。"葛志英一边检查仪器一边说,"我妈马上就来。"
"来不及了......"周慧芬抓住她的手,"那天晚上,我看见小芳被他们带进仓库。我以为他们只是吓唬她,没想到......"
"周阿姨。"刘阳也走进来,声音发颤,"您说的是李小芳吗?"
"是啊。"周慧芬看着刘阳,眼里满是愧疚,"那天你去告诉谢元,说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可其实......其实......"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奶奶!"小琼在外面急得直跺脚,育华连忙拦住她："你别激动,对孩子不好。"
"账本......"周慧芬继续说,"小芳发现了账本,那些钱......那些钱......"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什么账本?"葛志英追问。但周慧芬已经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开始紧急救治。几个人被请出病房,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你们说,"育华突然开口,"我哥会不会......"她说不下去了。这几天曾国强始终联系不上,警方还在全城通缉一个和他很像的嫌疑人。
"别瞎想。"刘阳打断她,但声音也在发抖。她太了解曾国强了,那个男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走过来："葛医生,您母亲的手机找到了,在废弃的棉纺厂附近......"
几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那个地方,三十年前李小芳在那里出事,现在沈艳萍的手机又在那里被发现。
"我去找!"葛志英抓起包就要走。
"我也去。"育华站起来。
"你们疯了!"刘阳拦住她们,"那地方那么危险,万一......"
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嘈杂。几个警察快步走过来,为首的正是陈警官。
"请问谁是周慧芬的家属?"他出示警官证。
"我是她女儿。"育华上前。
"我们在棉纺厂发现了一些可疑迹象。"陈警官说,"有人看见一辆白色面包车进出那里,车上可能有人质。另外......"他停顿了一下,"有群众报案,说看见沈艳萍也进去了。"
葛志英的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育华连忙扶住她。
"我们已经封锁了现场。"陈警官继续说,"但根据线报,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持有枪支。请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病房里,监护仪的滴滴声依然在继续。周慧芬躺在病床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几个人凑近听,隐约听见她在说："小芳,对不起......萍姐,你要小心......"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下来。远处,警笛声此起彼伏。三十年前的火光仿佛又在夜空中亮起,而这一次,历史会不会重演?
葛志英站在窗前,看着老棉纺厂的方向。那里有她母亲,有一个被绑架的孩子,可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号码,却只听见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得去。"她转身对其他人说。
育华点点头："我陪你。"
刘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三十年前的那把火,难道今晚要重演吗?
就在这时,医院的广播突然响起："紧急通知!手术室通道发现火情,请立即组织病人疏散......"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三十年前的那把火,今晚会不会在这里重演?
而此刻,在黑暗的棉纺厂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正等待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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