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冷清的前厅站着八九个身着锦缎的女子,她们个个身姿婀娜,眉眼艳丽,让人不知该看哪一个。
见霍霄来了,她们眼神一亮,纷纷行礼。
霍霄阴沉着脸,看向太师府的管家:“这是何意?”
管家将一封信交给霍霄:“将军,太师告老还乡,临行前让老奴将这个转交给您。”
霍霄接过后展开一看,只有寥寥几句。
无非是让他为晏家香火着想,他虽立誓不娶妻,但可纳妾,劝他不要让晏老将军因后继无人而不安息。
他睨了眼面前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只觉厌烦。
厅外。
沈南烟藏在柱后,悄悄望着厅内快被一群女子包围的霍霄。
躲在不远处的芳儿眼睛都快看直了:“她们长得怎么都那么好看?”
说着,她用手肘撞了撞身边同样看呆的云荷:“云荷姐,你说咱们将军府是不是要热闹了?”
云荷木讷点点头。
沈南烟抿着唇,吃昧似的地捏着拳。
她看着霍霄,悬着的心有些烦乱。
若霍霄真的纳她们为妾,自己还能继续留在这儿吗?
霍霄忍着不耐:“请管家回去转告太师,他的心意平澜领了,人就不必。”
闻言,管家面露难色:“将军,太师特意向皇上请示,皇上也点了头,您还是考虑一下吧。”
霍霄眉越拧越紧,正想再回绝,却瞥见柱后的沈南烟。
沈南烟一惊,连忙缩回了头,只露出一抹桃色衣角。
霍霄眸色渐深,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径直走向厅外的红木柱。
他长臂一伸,把满脸窘迫的沈南烟拉到身旁:“我已有妾室,劳烦管家把她们带走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
管家打量着沈南烟,这姑娘模样倒可人,但岁数看起来比自己带来的人都要小。
霍霄虽英武不凡,但到底是四十有五的人,跟这姑娘站一块,怎么看都像父女。
沈南烟看着身旁人坚决的侧颜,震惊不已。
管家见霍霄不容拒绝的模样,只能无奈带着人告辞。
直至所有人都离开,沈南烟才缓过神。
她看着丝毫没有松手意思的霍霄,磕磕巴巴开口:“哥……将军,您……”
没等沈南烟说完,霍霄深不见底的眸子犹如鹰爪般抓住她的目光。
“姝宁,你可愿嫁我?”
======第22章======
当霍霄说完这话,沈南烟顿觉浑身血液都直冲大脑。
她脸色渐红,微皱的眼眸呆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我……”
只一瞬,禁锢胳膊的力道突然消失。
沈南烟愣住。
霍霄别过脸,懊恼地揉着眉心:“一时失言,姑娘见谅。”
说话间,他已经在心中将自己痛斥百遍。
方才也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又把身边的人看成沈南烟,虽说她也是沈南烟,但到底不是一个人。
沈南烟目光渐暗,一时间不知该是何滋味。
她扯出个笑容:“无碍……”
气氛有些僵凝,半晌后,霍霄才扔下句“你先回房歇息”离去。
望着他的匆匆背影,沈南烟脸上闪过丝落寞。
到如今,她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思面对霍霄了……
霍霄回到书房,心绪却依旧烦躁。
他凝着桌上的剑,强行让自己冷静,回想着这些天沈南烟的一举一动。
她和他的妹妹除了长相出身不同,其他似乎都一模一样。
用膳前定要先喝碗汤,走路不似平常小姐那般含胸,思索或者盯着某处发呆时指尖会绕一缕发……
霍霄摩挲着剑柄,再细思侍卫带回来的消息。
摔下阁楼,变了性情,托梦……
难道……她就是二十年前战死的沈南烟转世?
此念头一出,霍霄便暗斥自己想的太过荒唐。
忽然,他脸色骤变,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霍霄连忙拿起桌上的药瓶,倒出颗药碗吃下,良久后才缓过气。
“来人。”他深吸口气。
小厮应声而入:“将军。”
霍霄眼神深沉:“今日起,不必让人跟着西苑的晏姑娘了。”
“是。”
一连三日,沈南烟没再见过霍霄,听云荷说军务繁忙,他这几日都宿在外府。
这种等待的滋味让她恍觉回到前世那盼穿秋水的日子。
可细细一想,当年自己是霍霄的妹妹,如今不过是一外来客,还有何资格去伤心。
想到这些天身边也没有尾巴跟着,沈南烟又动了回苏州的心。
这日,趁着云荷不在,她上街买了些纸钱和香出了城。
阳光下,两座坟比邻而立,周围的树也枝叶繁茂到盖住了整条路。
沈南烟噗通一声,跪在晏老将军墓前,眼眶泛红:“爹,姝宁不孝,来看您了……”
说着,她点了柱香。
纸钱灰在空中飞舞,最后落在沈南烟发间。
她声音沙哑:“您一定不认识女儿了,但我就是姝宁,那个自幼被娘遗弃,被哥哥带回府里,又被您细心教导爱护的姝宁。”
往事随风,却总能让她热泪盈眶。
沈南烟望向一旁自己的墓,苍凉一笑;“爹,我以为替哥哥出征就能为百姓,为他挣的个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让他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可我还是失败了。”
天下太平是霍霄打出的,他也独身至今。
再想起为保护她而被万箭穿心的先锋和副将们,及忠骨埋黄沙的众将士,她满心惭愧。
沈南烟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今生女儿仍投生在千里之外的苏州,但求爹在天有灵,让哥哥岁岁无忧,来生咱们再做一家人。”
好一会儿,待纸钱燃尽,她才拿起篮子起身。
可刚转过身,沈南烟手一颤,篮子掉落在地。
她怔看着绷着张脸朝自己走来的霍霄,微白的唇动了动:“哥哥?”
======第23章======
随着霍霄的靠近,沈南烟只觉呼吸都被他极强的压迫感窒住。
他何时来的?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吗?
他要是不信,还把她当做疯子怎么办?
不安的猜测让沈南烟更加慌乱,她急于解释:“将军,你听我说……”
“你是姝宁。”
霍霄打断她,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语气肯定,却又夹杂着忐忑和恐慌,好像怕多年的期盼落空。
面对霍霄如炬的目光,沈南烟鼻尖酸涩:“我是姝宁,哥哥,我是姝宁……”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出来。
自晏老将军去世,她再未这样哭过。
霍霄只觉心突然收紧,短暂的剧痛过后便像被雨水淋过的枯地。
他终于卸下顾虑,抬起颤抖手抚着沈南烟的脸:“姝宁,姝宁……”
霍霄再也忍不住,将眼前泪如雨下的人抱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让沈南烟泪意更甚,不知是不是这世被娇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霍霄心疼地扶去她脸上泪珠:“不哭了。”
沈南烟仰头望着他,抽噎地说不出话。
霍霄忍着喉间的哽塞:“回家再说。”
半个时辰后。
两人回到将军府,因为沈南烟失踪而急的焦头烂额的云荷见人回来了,正想问她去哪儿了。
可当看见沈南烟被霍霄牵着,而霍霄又是一副如获至宝的表情,整个人呆在原地。
霍霄没有带沈南烟回西苑,而是直接去了沁春院。
回到这个满载她喜怒哀乐的院子,沈南烟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一切如旧,只是西北角的桃树长大了,还开满了花。
沈南烟不由自主走到树前,指尖拂过花瓣:“当年我种下桃树时说过,等它开了花,我就给哥哥酿桃花酒。”
说到这儿,她苦笑一声:“我以为我没机会再回来了。”
话落,她的手被轻轻握住。
霍霄缓缓收紧掌心中的柔荑:“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四目相对间,曾经让沈南烟无比奢望的情愫萦绕在两人周围。
良久,霍霄才强迫自己静下心,沉声道:“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只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这话,沈南烟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率兵出征那日。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死在战场上,等醒来时就成了现在这模样。”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但我还有在员外府的记忆,许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闻言,霍霄心不觉一紧。
二十年,将近七千四百个日夜,他始终忘不了在建州城那一幕。
“姝宁,是我对不起你。”霍霄哑声道。
若他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若他多关心些沈南烟,也不至与她天人永隔。
沈南烟红着眼摇摇头:“我从没怪过哥哥,是你和爹在我被抛弃时给了我家,这分恩情,我如何都不能忘。”
霍霄看着她澄澈的双眸,如鲠在喉。
“我此次来京,本想看哥哥最后一眼,没想到……”沈南烟低下头,突然收了声。
霍霄拧眉:“最后一眼?”
沈南烟迟疑了瞬,才小心翼翼道:“爹给我定了门亲事,等回苏州就成亲。”
话音刚落,她顿觉一股寒意从足底袭来。
霍霄绷着脸,似是从牙缝间挤出句:“我不许。”
======第24章======
沈南烟惊讶望着满眼冷冽的霍霄,一时无言。
片刻后,霍霄也反应过来,他懊恼地松开手,别过身不愿让沈南烟看见自己的脸。
思绪乱了很久,他才生硬吐出句:“你还小,不用急着成亲。”
沈南烟眼神微怔。
难道霍霄忘了当年他是多么着急想把自己嫁出去?
许是觉察到自己过分的失态,霍霄握紧了拳:“此事以后再说。”
说着,他抬腿便要走。
沈南烟凝着那将要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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