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渔音教训我的时候,逼我读书识字的时候,强行把我送进一群小屁孩里当插班生的时候……我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甚至还产生了一种一天二十四小时,平白多出了十个小时的错觉,日子漫长得好像望不到尽头。
不过,当她与我一起出去看电影,逛街,奖励我美味大餐的时候,我又时常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快得来不及好好品味,嗖的一下子,就从我眼前飞走了,抓都抓不住。
喔,差点漏掉一种情况,是时间跑得最快的那种情况。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和她同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
我们租的那间房间位于二楼,其实就是书店上面一间窄仄的阁楼,高度倒是足够,但面积却相当的小,仅有一间卧室。房东为了方便我们姐弟俩,第二天就喊来一个工人,于房顶上安装了一条窗帘滑轨,还亲自去到街尾的那间窗帘店,跟老板娘扯了一块湖绿色的遮光布料,草草就将巴掌大的房间一分为二。傍晚的时候,他又亲自搬上来一张二手折叠床,放在属于我的那半边空间里。
我真是谢谢他。这般积极热情,到底干什么呢?我们又没有多余的钱给。就让我在那张大床上多赖几个晚上不行嘛!
从淡水分局回来的那个晚上,就是我一口气干掉三个驴肉火烧,饱嗝打得像连环屁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我还是个害羞的,腼腆的,尴尬的,窘迫的男孩,心底里还没有滋生出那种赖在床上不想走的想法。
那个晚上,房间还没有一分为二,热心肠的元伯伯也还没有搬来那张折叠床。
浴室门打开,田渔音走出来,背着里面的光亮,笔直的立在门口,曲线毕露,浑身上下氤氲出丝丝迷濛的水汽。发现我还坐在窗边的木椅子上发愣,她歪起头一面擦拭着长头发,一面催促我去赶紧洗澡。
木格子窗棂敞开着,没装纱窗。床铺正上方的屋顶上吊着一张白色的纱账,田渔音说那是蚊账。她换上了背心,两条光洁纤细的手臂裸露在外面,穿着房间里上个租客留下来的塑料拖鞋,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头发,发尖还悬着一颗颗水珠,在小方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亮。
她缓缓地靠近我,那股洗发水的香味也随之飘了过来,幽幽地沁入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那是一种我形容不出来的香味,像是河畔公园清晨时分草木焕发出来的植然香,淡淡的,令人浑身舒畅。
就是这样美好的时刻,我终是没能忍住,从胃里接连打出来一连串泛着荤腥发酵气味的饱嗝。难听,更难闻。
空气蓦然凝固了,就连窗外的秋风好像也在哂笑,拂过树叶时的沙沙声格外刺耳。田渔音放低手中的毛巾,突然开始咯咯发笑。笑到脸蛋通红,背也弯了,像只熟透了的大虾米。
“笑……”我有些恼羞成怒,一时间尴尬到恨不得翻窗跳出去,可自我解嘲的那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另一串从胃里急着蹿上来的饱嗝给噎了回去。
田渔音原本临近尾声的笑,不禁再次爆发,止不住的咯咯咯、哈哈哈,听上去很像电视剧里野驴的叫声。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她的笑声一起晃动,仿佛在嘲笑我的失态。我手足无措地背过身体,使劲捂着嘴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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