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在凡界揽着宛芸的肩膀，给她别上了金钗。
他缓缓走到了一旁的书案上，喉间酸涩一片。
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凡界的那件屋子。
宛芸垂着眼睫研着手中的墨，她扬起一抹笑：“夫君，墨好了。”
那会的他温柔的环住她的腰，眼底全然是漫天的爱意。
扶琉只觉心中无尽的痛楚传来，他眼底弥漫着雾气。
很快，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砸在书案上，一滴一滴的泪水落在桌上。
扶琉全身恍若失去了气力，他跌坐在地上，回眸看着梳妆台上憔悴的自己，更觉痛苦万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取出书案上的宣纸，沉默的将墨水研磨。
扶琉落笔之间，一朵桃花跃然纸上。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那时候的宛芸在一旁看着他的画，低声对他说：“你的画还如以前一样好看。”
扶琉垂眸看着自己的画，如今再也没有人在他身边夸张他画的好了。
他提笔毁了笔下的画，压着嗓音低喃：“我画不好了，你来看看我可好？”
哪怕是在梦里也好……
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桃花香气萦绕着。
蓬莱仙岛。
西慕上神回到蓬莱，第一时间便来到夕颜的床榻之前。
看着昏迷的夕颜，她叹了一口气，掌心仙力凝聚，将那些白光纷纷打入夕颜的体内。
山雲跪伏在床榻一侧，沉声道：“谢谢西慕上神。”
西慕只是挥了挥手，眉眼担忧的看着床榻之人。
他轻声低喃：“不过一场情劫，师兄希望你能醒来。”
夕颜长睫轻闪。
第十六章 莫要再来了
她疲惫不堪的眼眸终是睁开了。
她抬眸看着西慕上神，呼出一口浊气：“师兄，我疼。”夕颜感受着所有的记忆如海浪向她拍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眸，看着跪伏在地的一众仙侍，哑声道：“都起来吧。”
她昏迷了万年，可她的一魄却化为了凡人。
在凡界的那一魄度过了最快乐的日子，可随扶琉上了天界以后。
自此便开始了她那悲哀的岁月的开始。
可那段岁月明明还尚在昨天，可又仿佛距离她万般遥远。
西慕上神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既然疼，凡界之事就不该去想了。”
夕颜眼眸有光闪过，她抬眸看着师尊：“我不会再想着那些回忆了。”
可她放在云褥之中的手紧紧握着，只见西慕点了点头：“你能振作，就已极好。”
夕颜轻声低喃：“振作……”
她抬眸看着站在床榻的山雲和山弦，她们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是了，自己还是蓬莱的主人，她应该振作起来。
可她的心却恍若不受控制一般，因扶琉那句“因果了了”而痛彻心扉。
西慕交代了几句之后，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师妹。
良久长叹一声，驾鹤西行而去。
山雲掌心仙力凝聚，捧来了一枚丹药，叹了一口气道：“上神，吃了它，便可忘记前尘往事。”
夕颜接过了丹药，看着上面泛着光泽的丹纹，问道：“这枚丹药，可是每一位历劫归来的仙都要吃的吗？”
山雲却只是摇了摇头道：“非也，上神可是忘了，此绝情丹只有我们蓬莱有。”
夕颜看着那枚丹药，喟叹一声：“原来，因果本早已了了。”
原来扶琉那时候确实已经忘记了罢，既如此，她也确实不应该沉湎于过去的记忆里了。
夕颜心想，或许是魂魄刚刚回归她的身体的原因，所以她才会因扶琉而心痛。
山雲神色担忧的问道：“上神，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夕颜眉目一暖，她拍了拍山雲的手道：“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山弦却不赞同的嚷嚷道：“上神为何要管天界之事，而因此昏迷万载。”
夕颜闻言一怔，忽然想起万年前，自己曾为天界之事，而卷入莫须有的争斗，因此而昏迷。
山雲连忙拉住了山弦的手臂，她轻声道：“上神勿气。”
夕颜挥了挥衣袖，她只是无奈的叹道：“六界有难，我怎有置之度外之理。”
她眉心一拧，掌心仙力凝聚，顷刻之间，蓬莱境内萦绕着一片霞光。
万鸟朝宗，诸多仙鹤绕蓬莱四周的湖面盘旋。
山雲的眼中染上一抹喜意。
她勾唇一笑：“如今上神归来，只怕其他五界都得拜谒。”
夕颜眨了眨酸涩的眼眸，她扯出一抹笑：“这样不好吗？让沉寂的蓬莱也热闹热闹。”
她抬眸看向天际，或许，扶琉不会因为宛芸死了而有任何的波澜吧。
半月后。
天界芳九居。
仙侍将一叠需要批阅的公文，搬了过来。
扶琉伏在书案之上，紧握着手中的笔，他仍想去寻宛芸的影子。
她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必定会有魂魄存在这个世间。
想到这，他几乎神色不宁的看着眼前的公文，长叹了一口气。
扶琉衣袂翻飞之际，他便已来到长泽殿。
长泽殿。
大门紧闭。
扶琉方才落在门外，却听见一阵有力的声音传音而来：“殿下莫要再来了。”
扶琉神色一凝，他震声道：“请司命星君开门。”
可回答他的只有司命星君再次的传音：“殿下莫要为难小仙。”
第十七章 皆无所存
司命星君从镜中看见门外的扶琉仍站在原地，心中微叹。
他知晓这位殿下的性子，本就是个不罢休的人。
扶琉等在长泽殿门外，望着这座仙雾缭绕的宫殿，喉间微酸。
他不知道去何处寻找宛芸的魂魄，他只能来司命这里查探一抹消息。
大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司命星君踏步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扶琉，行礼之后道：“宛芸的命薄因受到殿下的干扰，现已经毁了。”
扶琉睁大了眼睛，他垂在衣袖的手紧握：“什么叫毁了？”
司命却看着目光灼灼的扶琉的眼睛，长叹一声：“殿下下凡，本为历劫，却因机缘将宛芸带到这九重天，因而改变了命格。”
扶琉怔在了原地，良久他怔然看着司命沉声道：“那这六界之中，可还尚存宛芸的一缕魂魄？”
司命拜上一拜，唇角荡漾着浅笑：“小仙不知。”
扶琉挥了挥衣袖，转身飘然离去。
司命看着扶琉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扶琉这般执着于前尘往事，并非是好事。
凡界的种种纠葛，天界众人定与他一般，不愿他再与宛芸牵扯出甚么情缘而来。
更何况，宛芸的真实身份，已被他看破。
司命轻声呢喃：“殿下，你必找不到她了。”
扶琉施施然落在芳九居。
看着院中散落一地的桃花，他的心中一痛。
他抬眸却看见了那沾染了凡间气息的桃花树的枝条渐渐枯黄。
这桃花树本是他从凡界移植过来的，可如今所有的桃花尽数枯萎，就连枝条都布满皱纹。
扶琉喉间酸涩一片，他看着枯萎的枝条，轻声低喃：“你不肯回来了吗？”
他没有看见的是，隐在暗处的沁元听见他的话，垂着的手紧紧攥着。
扶琉眉目一凝，他御剑直奔忘川河畔。
而沁元却悄然跟上了他。
忘川河畔乃一界，那里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去的魂魄，而忘川之水只需饮下一滴，便可知所有之事。
忘川水对那些魂魄而言是大补，对他而言却是剥皮拆筋一般的痛楚。
忘川河畔。
扶琉看着拄着拐杖坐在河畔凝神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我可饮下这忘川之水吗？”
老人便是引渡魂魄的摆渡人。
老人睁开苍白眼眸看了他一眼，沧桑而诡异的声音响起：“殿下，还是不要饮下这河水为好。”
扶琉沉默了片刻，他的眉眼一片哀色，他拉住了老人的衣袖道：“我想知道她在何处。”
老人却无动于衷：“凡尘之事，还是忘了的好，你又何苦执着呢？”
扶琉神色微怔，何苦执着……
他垂在衣袖中的紧握，所有的人都在劝他放下，劝他不要执着。
可凡界种种，如今皆成了自己的梦魇。
他是如此想要见宛芸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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