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琼草儿的第二天,韩家柏带上胡郎中两次开的药方偷偷来到镇上,又找到汪家药店掌柜的,说前几天问他的药方为什么会吃死人?
掌柜的一惊,说药方没有问题,药也不可能抓错,怎么可能吃死人呢?让他再把药方拿出来看看。
韩家柏就将两张药方放在一起让掌柜的细看,掌柜的看了药方思索良久猛地一拍柜台道:“哎呀,确实有问题。”
韩家柏一惊,问他什么问题?掌柜的指着两张药方说:“问题就在这两张药方上这两种药不可同时服用。”
韩家柏问:“哪两种药不能同时服用?”
掌柜的说:“一个是雌黄,一个是朱砂。”
韩家柏说:“这两种药没同时服用,中间隔了两天。”
掌柜的说:“隔两天还是不行,因为你家亲戚服用雌黄太久,体内积有毒素,若用相畏之药,毒素就会剧增。”
“先生说的我不明白,服过雌黄以后,再服朱砂为什么毒素会剧增呢?”
掌柜的说:“雌黄与朱砂都是毒药的元素。雌黄可以生成砒霜,朱砂能够炼制水银,所以这两种药本来就有毒,只要用量不大,不会吃死人的。这两张方子上的剂量都不大,如果长期服用可能会慢慢中毒,并不会立即死亡,但后边一个方子只吃了几天人就死人了。我想,可能因为前面的药服用时间太久,体内积有大量砒霜,而后来稍微服用含有水银的朱砂就能致命,真让人想不到啊!”
“开这方子的郎中说过,就是这两种药都有毒性才可以前后服用,能够以毒攻毒,你怎么说毒性剧增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古人有七情配伍之说,是说药物之间有相使、相杀、相恶、相反、相畏几种相配,相杀、相恶之药是指药性相反,药效相冲,或能以毒攻毒,两相抵消,但相畏之药可以相互作用,就如两军会合,毒性剧增。十九畏歌中就有这样一句话:水银莫与砒霜见,狠毒最怕密陀僧,因此,没有人敢将水银与砒霜一起相用。你那亲戚先前服用雌黄犹如服用砒霜,日积月累,大量砒霜淤积体内,最后稍用朱砂,朱砂中的水银就与体内的砒霜相遇,此时体内毒性剧增,人就必死无疑了。”
“啊?我家亲戚果然是被郎中害死的?”
“是不是出于故意害人我不敢断言,但从两张方子上看,死者确是中毒而死。如果你觉得死者是被人谋杀,赶紧去府衙报官,将那个开方子的郎中捉拿审问就能知晓了。”
韩家柏听了急忙转身要去县城,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他想,胡郎中与琼草儿没仇,肯定是被太太收买,如果告到府衙,势必要将太太供出,连累家人不说,他与弟媳妇通奸之事也一并翻出。那样,家人治罪,韩家的名声也毁于一旦。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报官,但心中的怨气又无从发泄,于是来到琼草儿坟前,见四下里无人,便猛地跪下,将头狠狠砸在地上,放声大哭,将多少天来的憋屈与对琼草儿的愧疚一并泄出,直哭了半天才得离去。
回到家里,殷氏一眼看出他额头与双膝沾着泥土,两只眼睛红肿,不用问也猜出八九分来,只当不知道,随口问下:“你半天去哪里了,中午在哪里吃的?”
韩家柏没有理他,只将自己的东西往东屋里搬。
殷氏又问:“你将那些东西拿到东屋干什么?义爵出疹子已经好了,老太太今晚就该回来了?”
韩家柏不理她,直挺挺地躺在东屋的床上。
到了傍晚,韩母拿着枕头、席被回到大院,看见韩家柏躺在自己床上,屋里多了一些他的东西,便将枕头和被放在床上,问道:“你怎么躺这里了?”
韩家柏不说话,随手将韩母的枕头和被子扔到地上。
韩母生气道:“你这是干什么?”
韩家柏一个骨碌下床,将枕头、被子抱起来去外边扔在院子里。
韩母跟在他的身后,不清楚他拿自己的枕头、被子干什么,看见他扔到外边,大声问道:“你发什么神经,我的枕头碍着你什么事啦?”
韩家柏也向他吼道:“就是碍着我了,你滚,滚一边去。”
韩母怒道:“你说什么混帐话,你有什么资格撵我滚?”
韩家柏不理她,转身要往东屋里进,韩母忍无可忍,从后边抓住他的衣裳往后一拽,韩家柏差点摔倒,他扭过头从韩母手中挣脱,猛一推将韩母推倒在地,韩母起身又追上去,又被他一推再次摔倒,韩母再不起身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忤逆的贼子,你爹才死几天你就要赶我出门啊!”
殷氏闻声从里屋出来,看韩家柏怒不可遏的样子,也不敢多说话,只管去拉婆婆,韩母顺势起来,又扑向韩家柏,骂道:“砍头的,你今天要不把我打死,你就不是韩世荣的种。”
韩家柏又是一推,韩母又坐回地上,任凭殷氏怎么拉就是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大哭。
长庚家的和启明家的都从前院赶过来,和殷氏一起解劝,韩母不理她们,只管哭骂。殷氏对长庚家的说:“你去叫二奶奶过来。”
长庚家的起身出了院子。
等香莲抱着义爵过来,韩母已经被启明家的和哑巴拉起来坐在椅子上了,院子扔的东西也被秋来福捡起来放在堂屋门旁的椅上。香莲把义爵交给启明家的抱着,过来问:“怎么刚一回来就吵起来了?”
韩母说:“你爹刚死两年,这个砍头的就要把我往外撵,他不到十岁我进这个家,操心他吃操心他穿,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我了”又往屋里指着说,“这个家是你挣的吗?没有你爹,哪来这个房子?没有我的,也该有家松的,你有什么资格撵我走?”又对香莲说,“你也搬回来,这个家有你一半。”
香莲听了一会儿,到里屋问韩家柏:“是啊,大哥,怎么突然就要撵娘出门?再说,这个家也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的啊?”
香莲话没说完,韩家柏突然从床上跳起,火冒三丈地说:“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走,我走。”转身要往外去。
刚出堂屋门,长庚从前院过来,殷氏喊道:“长庚把老爷拦住。”
长庚听完一把拉住韩家柏,韩家柏再想挣脱却tຊ拧不过长庚那么大的个子,这时启明也回来了,两人把他拉回屋里。
香莲见他火气正大,也放缓了语气,跟他说:“大哥有什么话慢慢说出来,你这无名火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事要向大家说清楚啊。”
韩家柏用手指着韩母说:“你们不清楚,她心里清楚。”
韩母猛地一拍桌子说:“我清楚什么?我清楚你爹死了,你把我往外撵。”
韩家柏突然又火起来:“我把你往外撵?这些年我撵过你吗?我是把你当亲娘认了,你还要怎么样?一石二鸟,你真是做绝了,阎王爷会不会送你下油锅啊?”
殷氏忙问:“什么一石二鸟?你说的什么,怎么又扯到下油锅了?”
韩家柏低着头不说话了。
香莲听出韩家柏话里有话,想着这里边定有隐情,或许不可告人,便跟韩母说:“娘先跟我回前庄吧,义爵还没有好,你怎么就回来了。”
韩母说:“我哪里都不去,这是我家,我能去哪里?”
香莲跟启明说:“你把老太太的东西拿到我那边,等大家都过了气头再说吧。”然后又跟长庚家的说:“走,我们俩架着老太太。”
韩母还说哪里都不去,可身子便顺着两个人的劲站了起来,与两人一起出了院子。
来到前庄香莲家里,香莲让婆婆坐在外屋的小床上,长庚家的又劝几句便离去了,香莲看外边没人,小声问道:“你和大哥吵架,到底因为什么?”
老太太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香莲想她是不会说的,便将孩子递到她的怀里说:“娘抱着义爵,我去做饭。”
老太太再生气也舍不得孙子没人管,就接过来抱着,眼泪一下流出来。
香莲没有理她,去了厨房。
香莲做好饭端进屋里,老太太抱着孩子还是一动不动,香莲让她吃饭,她摇着头说:“我不想吃。”
香莲将碗放在桌子上又从婆婆怀里接过义爵,好不容易将义爵哄睡了,回头出来,见韩母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桌子上的碗也没动一下。
香莲说:“娘,你怎么不吃饭啊?”
韩母只是低着头,仍是一句话不说。
“到底为了什么,大哥怎么恼成那个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会生那么大的气呢。”
“他心爱的女人死了,他像丢了魂一样,撞头找不到硬地方,就冲我来了。”
“娘这话什么意思?咋跟死人扯上关系了?”
“你不用跟我装了,你为啥搬出大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家里的人没一个是傻子,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娘越说越让我糊涂,有什么事跟明镜似的?”
“大砍头的跟那个死鬼早就有一腿了,大女人也是知道的,草儿有什么病?还不是吃药吃的?大女人跟胡郎中说话把我支开,我心里就有数了。”
香莲吃了一惊:“你说义清娘有病是大嫂故意下的药?”
“不是她还能有谁?她天天催着大苑娘熬药,哪有那么好的心?我看见过好几回,她偷偷往药罐子里放大烟壳,就是好让那个死鬼上瘾,对于他们狗咬狗的事我才不管呢。”
“草儿不是娘养大的吗,娘就不心疼?”
“我二十岁就进这个家了,一进门弄了五六个孩子,天天吵闹,烦都烦死了,可我得忍着,心里巴不得他们能死一个。我心疼他们,他们可心疼啊?”
香莲瞪大眼睛:“娘,他们天天都念叨着你好啊?”
“装呗,这个大砍头的最能装,表面上把我当亲娘似的,心里早恨透我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恨你呢?”
韩母一下闭上了嘴,香莲感觉,她和大哥之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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