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涂了药草，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忙对小厮说。
“你快叫我阿娘早些回来，我马上就要嫁给上神了。”
这一次，小厮再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去。
…依譁…
嫁娶之期很快就到了。
沈嫣早早就换上了红色的嫁衣，坐在孟婆庄，等着池寒笙来迎自己。
这日，窗外天空翻着紫霞，祥云滚滚而来，映红了整个黄泉。
沈嫣忙走出黄泉。
抬头看着天空，就见池寒笙驾驭腾龙似要过来。
她心底欢喜异常，然却看到池寒笙身旁正站着同样穿着红色嫁衣的瑶冬上神。
沈嫣整个人懵在原地，就听黄泉中看热闹的阴司指着天空说。
“那不是九天神殿的瑶冬上神吗？”
“听说池寒笙上神恢复神职后，第一时间便去请天帝赐了婚。”
“两人这么快就要成婚了？”
沈嫣脸上血色全无，上神不是来接自己的吗？
她顾不上其他，提着一身红装，快速追赶那腾龙，哪怕血染了外衣也没有停住。
黄沙遮天，沈嫣怎么也追不上那腾龙，她伤势愈重，无力驾云，只能看着池寒笙消失眼前。
这时，一个黑影落地。
却是离垢。
沈嫣看不懂他眼里复杂神情，乞求：“你能带我去天宫吗？”
离垢看着沈嫣渴望的眼神，提起她的衣领将她带上天，“我这就带你去打那负心汉！”
天宫。
离垢身为魔族不能近身。
沈嫣对他说：“谢谢你，你且回去吧，我自己去找上神。”
离垢看着她踉跄的身影，却不曾离开，就等至外面。
天地洪荒，一派喜意。
可就在这时，众人就看到沈嫣一身红衣而来。
池寒笙和璇玑仙子也在此处，璇玑看着她不觉眼红：“沈嫣，你怎来了？”
“你们不是答应让上神娶我的吗？”
璇玑仙子不忍看她，只道：“沈嫣，我知你心意，但缘分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放手吧。”
沈嫣听罢，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崩溃。
“所以你们是在骗我？我闯瀛洲，过幽冥道，这一身伤痕都不敢让阿娘知道，生怕阿娘迁怒，我是傻，但我不笨，你们为何骗我？”
她说着将衣袖拉开，只见上面布满伤痕。
天上神仙听到她这话，瞧着她身上的伤，满是震惊！
而璇玑仙子眉色一沉，大喝：“是你自己上赶着要去做，何曾有人逼你，怪得了谁？”
沈嫣一愣：“所以，您也讨厌我？”
“是！”
沈嫣瞬间红了眼，本就受了凶煞之伤，已是命悬一线的她顿时气血翻涌：“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骗我，我要去告诉阿娘，你们欺负我！”
她说着话，鲜血不由从嘴里落下。
池寒笙见此瞳孔皱缩，正要上前。
而站在他身旁的瑶冬疑惑出声：“沈嫣，数日前孟婆擅闯幽冥鬼道，早已灰飞烟灭，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沈嫣擦血的动作一顿，一脸不可置信。
她一步步走到池寒笙面前，一字一句：“她说什么，你让她再说一遍！”
沈嫣眼底再无一丝光亮，额前彼岸花印记彻底显现！
天边翔云忽而大变，黑云压境，惊雷霹雳而下，山河隐隐震荡。
第12章 痴中惊梦已觉晚
“轰——”惊雷巨响，天色乍暗。
婚殿上众神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落在池寒笙身上。
池寒笙背影一僵，他被这话问得心中一凛。
“日前彤云密布，陨星西落，可不曾想竟是孟婆陨灭？”一旁星宿神君恍然大悟。
身旁又一上神道：“难怪那日阴风呜咽，彼岸花敛蕊不开，幽冥道泛红光。原来八百里黄泉痛失其主。”
所以，阿娘是真的没有了吗？
沈嫣难以置信的摇头，嘴里还不住呢喃：“不，不会的，阿娘不会死的。”
她面带希冀的看向一旁的池寒笙：“你把沉水珠还给我好不好？有了沉水珠阿娘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池寒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道：“沉水珠已与我一体，无法归还了。”
“怎么会呢？你骗人，你在骗我！”沈嫣伸手，眼神坚定，“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池寒笙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我带你去找孟婆。”
而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身着嫁衣的瑶冬道：“今日的婚期推后。”
一听这话，瑶冬脸色一变，拉下头上喜帕指着沈嫣道：“池寒笙，今日可是我们大婚之日，你怎能为了一介痴女抛下我！今日你若是敢走，我们这婚约就此作罢！”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池寒笙母亲忙出来好言相劝。
“瑶冬，你莫要一时意气，孟婆亡故乃是大事，婚期只是暂时延后，池寒笙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
可是瑶冬并未罢休，两步挡在沈嫣跟前：“我与她，今日你只能选一个，婚期作罢还是陪这个痴女？”
池寒笙脸色一沉，平生他最是讨厌被人威胁。
他一甩袖，语气跟着冷了几分：“那便作罢！”
没想到池寒笙如此决然，瑶冬一下愣在了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池寒笙已经带着沈嫣离开，直奔幽冥道了。
幽冥道上鬼火森森，阴沉冷冽的长风迎面而来，隐隐带着呜咽之声。
原本这幽冥道只有孟婆一族可以进，可池寒笙如今有黄泉至宝沉水珠护体，进去自然无碍。
幽冥道上已然一片狼藉，没有了沈嫣初次进入那般凶险。
再往前，打开幽冥殿殿门，一股阴森之气迎面而来，幽冥殿血池里，一团黑影蜷曲着。
看见殿门大开，烛阴被唤醒，它露出黑雾蟒身，浑身的皮肉还在淌血，头上犄角缺了一半，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它的眼神盯着沈嫣，眼露凶光：“你娘已死，你这丫头还要再来送命吗？”
沈嫣的身子晃了晃，却是白着脸吼道：“你休要胡言，我阿娘乃是上古后土之神，怎会被你所杀！”
烛阴嘴中吐出墨黑的蛇信：“你阿娘沾了我的血，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沈嫣的眼圈立时红了一圈，看着眼前的烛阴只觉胸中血气上涌：“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我阿娘报仇！”
言罢，她提着一丝微薄仙力，幻变出一柄长剑，奋力向烛阴刺去。
而烛阴周身散出一股黑气，阴戾的眼神一闪，一道黑气化作利刃向沈嫣打去。
第13章 残魂
“嘭——”
一声闷响，沈嫣还未近身就被烛阴打落在地，一口鲜血吐出，衣衫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露出小腹的伤口。
那伤口深长，本是已经结痂，可刚才一下，伤口又重新裂开，鲜血缓缓渗出，染透衣衫。
池寒笙看到那伤口，眼瞳不由微缩了下。
那应该是上次去瀛洲的时候被梼杌所伤，伤口泛着黑色煞气，这才一直反复。
来不及多想，烛阴一声怒吼，整个幽冥殿跟着晃了晃，而后烛阴欺身上前，张开血盆大口，正欲一口将沈嫣吞下肚。
池寒笙提剑闪身，一剑劈过去，这才打退了烛阴，双方缠斗起来。
烛阴本就受伤，加之池寒笙身负沉水珠，现在的它根本不是对手，交手片刻，只得灰溜溜沉入血池没了踪影。
见烛阴败退，池寒笙收剑去看沈嫣，她脸色苍白，意识昏沉。
他把她扶起来，盘坐运气，帮她疗伤。
伤势稍作好转，沈嫣缓缓睁眼，脸色却仍是难看。
“你伤势严重，需得卧床休养几日，我带你回孟婆庄。”池寒笙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可他才刚握住她的手腕，沈嫣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池寒笙的手愣在空中，从前，若是他拉她一把，她定能欢喜许久。
可是如今，沈嫣竟甩开了他的手。
沈嫣不顾身后池寒笙有何反应，抬眼看见殿中明台之上，有什么东西熠熠发光。
不知为何，沈嫣心里抖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上前，看到眼前零落的残魄愣在了原地。
孟婆残魄为独有的暗夜幽蓝之色，那残魄之上还有沈嫣熟悉的气息。
是阿娘！是阿娘的残魄！
她的心阵阵发痛，就像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
原来阿娘真的已经陨灭，她真的从此没有阿娘会护着她了。
“阿娘——”她痛呼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跑上明台，用仙力集回那些破散四碎的灵魄：“阿娘，你不会不要沈嫣的对不对？”
“阿娘，我们回家，我听你的话不会乱跑出孟婆庄了，阿娘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空荡的大殿只剩下她的低泣和痛哭。
一旁的池寒笙沉默地站在一旁，孟婆乃为尊神，法力之强，修为之高，他亦不曾想孟婆真的会在幽冥道陨灭。
最后，孟婆的精魄化作一块幽蓝晶石，沈嫣握着那块晶石，一遍遍呼喊着。
直到她声音嘶哑，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她握着晶石，眼神慢慢变得空洞。
……
恍恍惚惚回到孟婆庄，沈嫣眼中已无一丝光彩。
池寒笙同她说话，让她休养，她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充耳不闻。
走到孟婆庄，庄里的小厮阿楠见到沈嫣，忙迎上前：“小主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沈嫣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中希冀：“阿楠，你跟着我阿娘最久了，你快告诉我阿娘怎么才能活过来？”
提到孟婆，阿楠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一圈，看沈嫣哭过的双眼，也是心疼。
阿楠垂眼，摇了摇头。
沈嫣失望地松手，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我去找冥王，他掌管世间亡灵，定然知道如何让我阿娘轮回重生！”
孟婆庄再往前去，过奈何桥，渡忘川便是冥界。
但是忘川是亡灵之河，等闲活人想要横渡忘川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神仙，也鲜少能有一口气腾云而过的，寻常都是由忘川河畔的摆渡翁摆渡过河。
沈嫣与池寒笙一路行至忘川，可是渡口摆渡的老伯却是不见踪影，只有几个亡者在渡口游荡着。
“这不是沈嫣吗？怎的到忘川来了？”一位老人认出她来，笑意盈盈地凑了上去。
沈嫣记得，这老伯之前在黄泉同她一直聊天来着。
她冲他淡淡一笑：“老伯，你可知今日摆渡的老翁什么时候来？”
老伯摸了摸胡须，摇摇头：“听人说已经几日不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沈嫣眼神一暗，脸色沉了下去。
孟婆陨天之事，黄泉早已知晓，老伯知她伤感，便看向一旁的池寒笙笑道：“沈嫣，你身后这位男子该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上神吧？”
“你智取木丹果的事迹，黄泉可是人尽皆知，现上神功力恢复，你们二人何时成亲呐？”
闻言，沈嫣的身子愣了一下，只是向老伯淡淡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一旁的池寒笙不由多看了一眼沈嫣，可是在她的脸上，他已经找不出任何悲喜。
老伯见这神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再看忘川，一艘小船缓缓而来。
“诶，沈嫣你今日倒是来得巧，这船到了。”老伯指着船爽朗一笑。
沈嫣抬眼，看见船只缓缓而行，抬步走上前去。
可她一下不慎，绊到石头，往前趔趄一下，腹部伤口撞到了渡口扶栏。
“嘶——”她忍不住弯下身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池寒笙微微蹙眉，拉过她的手腕想扶起她，可是却被云弋㦊汐躲开。
沈嫣忍着痛，上了摆渡而来的船只，池寒笙只得沉默着跟上前去。
摆渡人一身灰袍，头戴斗笠，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黄泉花开花又落，命中注定无良缘。”摆渡人低沉着嗓音。
沈嫣痴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话耳熟，可又记不起来，这话何意，她也不懂。
一旁的池寒笙微微皱眉，视线却落在忘川河畔，绵延三百里敛蕊不开的彼岸花上。
彼岸花生了叶子，花期却已经零落。
不多时，船行忘川，直至冥界。
沈嫣下船，直奔冥王殿的方向。
冥界与黄泉不同，冥界无天日，终日与暗夜为伴，四下幽蓝冥火照明。
沈嫣等在门外，池寒笙沉声在她身后，一袭白衣甚是惹眼。
一位阴差小跑上前，拱手一礼：“对不住两位，我们冥王近日闭关，需得三日后才会出关，要不两位还是改日再来？”
阴差看着眼前的沈嫣和池寒笙，总觉两人气氛有些怪怪的，心中不由忐忑。
听说冥王闭关，沈嫣索性就地而坐，一脸执着：“那我便在这里等冥王出关，我阿娘还等着我去救她。”
阴差一听孟婆，也是猜到了沈嫣来意，只得道：“孟婆一族与女娲关系匪浅，女娲族人尚且不得转生，何况……”
阴差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身后一冷，抬依譁眼正撞上池寒笙那双冷冽的眸子。
都说孟婆殒身乃是为救替池寒笙上神取沉水珠的沈嫣。
想来传言不虚，池寒笙上神心怀有愧今日方才来这冥界一遭。
阴差想着，把话又吞进了肚子，恭敬道：“冥界地寒，二位还是来殿中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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