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不必了。石榴多子，嫂嫂还是留给自己和简长兴的好。”
说完，两人之间再没别的话好说，他直接毫不留情的离开了这里。
霍栖云小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第107章 帮她
他冰冷如霜的神情，比起当年她第一次看见那个板着脸的小男孩儿时，还要冷漠萧条百倍。
这么多年过去了，纵有千言万语，他们也再无弥合的可能。
绿枝心疼的叫了她一声，“夫人……世子爷已经走远了。”
霍栖云吸了口凉气，满腔风雪冰凉的味道，可眼里的泪水却是滚烫温热的。
“阿渊，我是爱你的……”
可爱他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弃了他，让他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霍栖云越想越觉得心痛，万虫撕咬一般，痛得不能自已。
她蹲下身来，将脑袋埋在膝间，放肆的哭了一回。
……
简沉渊并没有走远，隔着假山石，听到那人压抑的哭声。
怀安心情复杂，看着霍栖云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有些心疼，都是一起长大的人，再怨恨她，也不忍心看她这么难受。
“爷，我们要不要暗中帮帮大夫人？”
府里的下人们惯会看碟下菜。
霍栖云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好，如今她膝下没有子嗣傍身，丈夫不疼，婆婆苛待，各房的丫头婆子小厮们都对霍栖云十分不好。
听说简长兴有几年没在她屋子里落脚了。
夙兴夜寐里头又纳了好几个妾进去，简长兴的通房丫头更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如此一来，霍栖云这个大夫人就更加没了地位。
除了她本家带来的陪嫁丫鬟绿枝，其他丫鬟一概看不起她，平日里，程氏苛待她的穿着吃食和月例也就罢了。
冬日里，还有人苛待她屋里的炭火。
听说这几日她一直病着，滤昼连吃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简沉渊没说话，一双幽深的凤眸比无边的夜色还要深沉，“呵，如今下场，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想当年，他一心想将她从霍家那龙潭虎穴里拉扯出来，娶她，再给她自由。
哪怕两人就这么相敬如宾到老，他也能想办法护着她一辈子不受人欺凌。
可她却自己选择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弃他于水火。
如今她是简长兴的人，轮得到他动手去保护？
“走罢。”
怀安也觉得世子做得对，有了二姑娘，世子早该把霍大姑娘放下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应了一声，“是！”
……
夜里更冷了。
顾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身上疼得要命，她睡得不安稳，周身发热。
一会儿梦到将她折磨到死的江隐，一会儿又梦到对她毫无怜爱的简沉渊。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银兰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
顾纾蓦的睁开眼，眼里的泪水早干了，现在只有一派宁静平和。
她已经接受了和简沉渊已成夫妻的事实，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靠在金丝决明子的引枕上，只是扯到伤口时，还是没忍住吃痛的嘶了一声。
那狗男人究竟属什么的……
一想到那些场面，饶是已经活了两世的顾纾，耳垂也禁不住烧成了绯红，连着脖颈也显出淡淡的羞色。
昏黄的烛光下，床上的女子小脸娇媚如花，看起来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银兰忙走上前来搀她一把，把药碗递到她手里，笑道，“姑娘放心，不会有人知道这药是避子汤，药渣奴婢也埋好了。”
顾纾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感激的笑了笑，端起药碗将那乌漆嘛黑的药汁，多余话一句也没说，干净利落的一饮而尽。
她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潮红。
银兰瞧着，心里把她当个孩子，心疼又害羞，“姑娘慢点儿。”
顾纾抹去嘴角药汁，嘴里苦涩蔓延，她顿了顿，将药碗递给她，“我没事儿。”
银兰又道，“世子爷向姑娘提亲后，老夫人今日在前厅气极了，昏了过去，如今大夫才入府，正去了永寿堂。伯爷、刘氏和汪氏简姨娘几个都在老夫人床前陪着。”
“呵……”顾纾自嘲一笑，“都是至亲血脉，祖母却还是这般看不得我好。”
经过今日一遭，银兰也觉得心寒，“姑娘，老夫人到底是为什么不喜二房？”
顾纾摇摇头，皱了皱眉，“不知道。”
纵使重活一世，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祖母会这么打压二房，厌恶母亲，厌恶她。
就连父亲，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儿子，也与她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驻守在边关很少回汴京的原因。
她原以为重生后，让祖母看清顾嘉和大房的真面目，祖母会对她好一些，可没想到，这么久了，祖母对顾嘉和刘氏的偏爱一点儿也没有少。
如果不是顾嘉早已失身江隐，呵呵，只怕她会想尽办法把顾嘉嫁到国公府去。
见顾纾神色有些难受，银兰只好笑着转移话题，“还有四姑娘，她是最关心二姑娘的，晚膳后她说要来看姑娘，奴婢想着姑娘如今这副模样，便称病没让她进来。”
顾纾点点头，唇边扬起一抹笑，“今日的事发突急，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如今看来，这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银兰，这事儿你做得对。”
比起失身于江隐，与简沉渊……更让她能接受一些。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对女子所谓的清白贞洁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只求日后，她和简沉渊成婚后，两人能保持合作关系，相敬如宾……
银兰见顾纾靠在枕上发呆。
将被子提起来，替她盖住胸前那些痕迹，叹了口一口气，道，“有些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纾抬了抬眼帘，“你说。”
银兰笑道，“世子看着不像个会疼人儿的，姑娘日后可要担待些，男人的心思都那么回事儿，若姑娘能软一些，主动一些，世子也就会学着疼人了。”
她想着顾纾家里祖母不疼，又没有娘亲照顾，成婚前，有些事需得有个人教教她。
她真心实意将顾纾当个孩子，便意味深长的安抚道，“夫妻之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世子爷看着冷硬，姑娘便要更柔软些……男子不懂女子的苦处，所以，有时候姑娘更需要主动对世子说出来……”
“到那时，姑娘也就能体会夫妻之间的情意了。”
第108章 阴阳怪气
顾纾脸颊一热，垂着眸没说话。
而简沉渊年纪不小了，可其实就是个毛头小子……
“银兰，你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做……”
银兰以为顾纾是年纪小，害羞，便不再继续深入，“姑娘知道便好。胭脂将热水烧好了，姑娘去沐浴吧？”
“嗯……”
顾纾点头，可起身的时候，周身仍旧发软，尤其是腿上还有她自己狠心扎出来的伤口。
银兰唤了胭脂进来，两人合力才将顾纾带到了净房。
……
翌日清晨。
顾纾被提亲一事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如顾纾如今名声狼藉，竟然还有人肯上门提亲去找晦气？
当知道提亲之人乃是御前新贵镇国公府世子爷简沉渊之后，大家又讳莫如深的闭上了嘴。
听说一大早，世子爷便入宫求了天启帝一张赐婚圣旨，给了顾纾好大的脸面。
月颜公主在后宫摔了一地的茶盏，气得直接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忙派人去圣上殿前打听。
这才知道，原本陛下并不赞同简顾两家的婚事，但不知道世子爷跟陛下说了什么，陛下考量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下了圣旨。
圣旨一下，月颜公主心碎不已。
而心心念念想嫁给简沉渊的霍栖烟在得知提亲一事之后，更是怒不可遏，跑到母亲面前哭闹了一番。
简柔见千宠万宠的女儿哭成这样，冷笑了一声，少不得要走一趟国公府。
一场突如其来的联姻，叫整个汴京的世家大族的势力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在暮雪斋刚刚睁眼的顾纾，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从今天开始，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只是如往常一般醒来，看了一眼窗外的细雪。
今天天气好似更冷了些。
汴京在整个东黎的北面，每年到了冬日，几乎都是在冰天雪地中度过的。
顾纾习惯了这样的冷，双手捧着脸，哈了一口热气，熟练的将银兰从顾家药房取来的药丸放进檀香木的小盒子里。
“胭脂，拿去给银珠。”
“好叻，姑娘。”
胭脂蹦蹦跳跳的去了。
看着胭脂天真单纯的背影，顾纾微微一笑，感觉下腹突然一热，一股热流从双腿间流了出来。
她揪了揪眉头，不好意思的看向银兰，“银兰，我……月事好像又来了。”
银兰微微一笑，“奴婢去取月事带来。”
月事一来，顾纾便放了心，至少不会突然多出个孩子来让她忧心。
自从没有吃那刘氏安排的养颜丸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发生了一些变化。
肌肤粉润，用欺霜赛雪来形容也不为过。
更让她觉得欣喜的是，胸前发育得也越发正常了，至于月事……也不知是药物的缘故，还是昨日简沉渊的缘故……这回来得格外顺畅些。
上辈子，她因怀孕艰难和月事不调，时常肚子疼痛，苦不堪言。
如今，她重生之后十分注意保养，现在来月事肚子也不疼了。
她很注意保暖，梳洗完，抱着汤婆子，披了厚厚的狐裘才去永寿堂请安。
今日永寿堂还算热闹，人也来得整齐。
她刚踏进永寿堂的院门，迎面便遇上了刘渐仁。
刘渐仁身后还紧跟着江隐和顾嘉。
顾纾顿住脚步，透过寒风，看向江隐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心里涌起一抹说不出的快意。
自然，江隐也抬起了头，目光阴冷的看着顾纾脖颈间隐约露出来的点点痕迹。
他是男人，最懂那是什么！
她和简沉渊……难道……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瞬间眯了眯眼睛，阴鸷无比的眸光，仿佛要吃人一般，似要将她大卸八块。
两人在空中视线相对，千言万语，难以言喻。
曾经，顾纾那么渴望江隐能多疼惜自己一些，可如今，看着江隐得不到自己之后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看，心里怎么畅快。
她忽然有些感谢简沉渊了。
顾纾唇角微扬，“早啊。”
顾嘉冷笑了一声，“二妹妹，早。”
江隐嘴唇紧抿，没说话。
刘渐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顾纾妹妹好福气啊，竟然能攀上国公府这样的高枝儿，实在令哥哥我刮目相看。”
顾纾莞尔，毫不客气的回击，“顾纾家中只有一个弟弟，乃是东平伯府的小公子，哪儿来的哥哥呢？刘公子不过是大伯母家远房来的亲戚，怎么能称得上我哥哥？还望公子，自重才是。”
她是攀高枝儿，他难道就不是了？
不过是个行商的平民，能踏进伯爵府，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居然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谁给他的胆子？
刘渐仁嘴角一抽，盯着顾纾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小脸，气得直咬牙。
只恨昨日他走错了路，没能将这等绝色美人好好给办了！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尝尝这女子的滋味儿，让她在自己身下哭着求他！
顾纾懒得与这种蠢人交锋，带着银兰转身进了永寿堂。
永寿堂里，几个夫人和姑娘齐齐向她看来。
顾霜满脸的开心愉悦，顾婉阴阳怪气，高傲不屑。
刘氏面无表情，简姨娘目光疑惑，汪氏人淡如菊。
坐在罗汉床上泡茶的顾老夫人眼也没抬，听到顾纾请安的声音，也没让她起身。
不过今日之顾纾，已经不是昨日之顾纾了。
她直接起身，坐到顾霜旁边的椅子上，笑着对顾老夫人道，“祖母，孙女身子已经大好了，昨日多亏了祖母爱护，不然孙女今日怕是还病着呢。”
顾老夫人不是听不出这小丫头片子嘴里的阴阳怪气。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堂下亭亭玉立的顾纾，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和当年的叶氏越来越像。
她恶心叶氏，更讨厌叶氏生下来的这个女儿。
但一想到昨日世子爷离去时说的话，便心平气和道，“既然你与世子爷有缘，那这婚事便依例定下来吧，你是个命苦的，从小就没了娘。从现在开始，阿纾的嫁妆和出嫁事宜便由你大伯母来安排。”
第109章 圣旨赐婚
刘氏眼中精光一闪，忙笑道，“母亲放心，儿媳一定好好安排阿纾的婚事。”
叶氏留下的嫁妆十分丰厚，她觊觎叶氏的私库多年，如今可算有机会光明正大挪用了。
她的嘉儿也要嫁人，她得好好替嘉儿的未来谋划一番才是。
顾纾似笑非笑，“谢祖母，谢大伯母。”
顾嘉嗤笑一声，“恭喜二妹妹，贺喜二妹妹，二妹妹当真是好福气啊，能得到镇国公府世子爷的青睐，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日后二妹妹成了世子夫人，可不要忘了提携提携我们几个姐妹才是。”
故意拱火是顾嘉的拿手好戏。
果然，她话音一落，顾婉可不就不开心了？
“大姐姐这话说得恐怕太早了。”
顾嘉开始装傻，“哦？三妹妹这是何意？”
顾婉笑道，“大姐姐还不知道吧？那高门大户里的媳妇儿是最不好做的，看起来风光罢了，背地里还不知道苦成什么样呢。就比如那国公府长公子的夫人霍大姑娘，当初风风光光嫁进国公府，如今怎么说？被长公子厌弃了不说，还不是日日被她婆婆当个丫头使唤？我们二姐姐嫁过去，别说帮衬我们姐妹了，指不定过几日世子爷新鲜劲儿过了，马上就当了弃妇。”
顾嘉道，“哎呀，这么不吉利的话，三妹妹，你别说了，再说二妹妹该不高兴了，这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弃妇了？”
“只因世子爷心头是有个心上人的，二姐姐嫁过去霸占了人家的位置，能好到哪儿去？”
听到那句心上人，顾纾神色若定，嘴角始终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顾婉转过头来，眨眨眼，“二姐姐，妹妹的话是难听了点，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姐姐应该不会怪我多嘴吧？妹妹也是担心二姐姐日后在国公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呢。”
顾霜没好气道，“你要是真担心，就不该说这种话让二姐姐难堪。”
顾婉冷笑，“关你什么事儿，怎么着，别以为她走了狗屎运嫁入了高门，你也跟着长脸了。别忘了，人家有亲弟弟，你又不是人家的亲妹妹。”
顾霜委屈的闭上嘴，看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顾纾，心里急死了，顾婉明显就是羡慕嫉妒恨。
祖母也不管事儿，任由顾婉顾嘉两个阴阳怪气，她听得都心塞了。
顾纾递给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端了杯热茶，看了看茶杯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想了想，还是没喝。
顾嘉本以为刺顾纾几句，顾纾会恼羞成怒。
可没想到顾纾软硬不吃，跟一拳砸在棉花上一般，一点儿也不痛快。
“二妹妹，你别担心，若世子爷弃了你，你只管回伯府，大姐姐养着你一辈子便是。”
如此明明白白的诅咒她得不到幸福，顾纾唇边笑意展开，眼神却冷了下去。
“依我看呐，二姐姐要是真被弃了，赶出国公府，还是去尼姑庵里出家罢——”
顾婉话到一半。
就在这时，前院小厮突然飞奔进来，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老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顾老夫人一愣，老眼一阵锐利，急忙站起身来，搀着李妈妈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前厅摆好香案迎接圣旨！”
下人们手忙脚乱起来。
很快，香案摆上来，宣旨的太监也到了前厅。
顾家众人赶到前厅，看到来人竟然是天启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郭公公，皆吓了一跳。
顾老夫人忙胆战心惊的带着众人跪下，自从顾伯清去了边境，顾伯言又是个没出息的，整日在鸿胪寺无所事事的撞钟，伯府已经好久没有接过圣旨了。
不知，圣上今日突然下旨是……
郭公公宣了赐婚圣旨，笑着将怔愣中的顾老夫人和顾纾扶起来，意味深长道，“恭喜老夫人，恭喜二姑娘，这圣旨可是世子爷亲自进宫求来的。”
顾纾一愣，他亲自去求的？
顾家众人亦是神色各异。
顾纾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儿……不过一场协议联姻，他却做得如此隆重，他到底要做什么……
顾老夫人谢了恩，拿来钱袋，将银子塞进郭公公手里，笑道，“辛苦郭公公走一趟了。”
郭公公掂了掂重量，抿笑一声，对顾纾道，“二姑娘好福气。”
也不知是真祝福，还是别有深意。
顾纾弯起唇角，想着这位郭公公上辈子可不算什么好人，便温婉的福了福礼，将礼节做足。
郭公公满意的笑了笑，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
顾老夫人双手捧着圣旨，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世子爷是来真的。
她目光沉重的看顾纾一眼，纵使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二房的姑娘就是比大房的优秀。
她叹了口气，褪下手上那枚和田玉的镯子，放到顾纾手心，“阿纾，这镯子是我们顾家祖传的，如今祖母把它送给你，你要好好服侍世子，光耀我顾家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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